即便现在京都营交到了韩雷手里,他也不能将这些人除了,怎么办?养着呗!边军不一样,但凡家中有本事通融,哪能让孩子来这地方?像严绰这类人的官阶都是一枪一剑打出来的,所以他更瞧不上这些装大尾巴狼的“贵客”。严绰的副将叫秦九月,长着一张清秀白净脸,相熟的人喜欢“九月九月”地唤他,乍然一听和叫小姑娘似的。别看他长得秀气,上阵可以一剑穿吼,血溅到脸上都不眨眼,在边军当中很有威望。秦九月安顿好京都营,进了严绰的帐中交差,说道:“那韩统领瞧着……似乎不大高兴。”严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瞧着我高兴吗?”“您高不高兴得呗,也没见您少吃一碗干粮。”秦九月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正色道:“韩雷带来的消息,说陛下已经派出人手寻找殿下了,这‘下落明白’总比‘遇刺身亡’强一些,人没找着,就有希望。”“你也知道我烦什么,他娘的大洺这么多皇亲贵胄,怎么偏偏该着咱们殿下倒霉?”严绰按着额角,“言归正传,让望楼的人盯好了,西番人惯爱耍手段,他们就是放只鸟过来,我们也打。还有,既然京都营说是来支援的,就把巡防的兵力再加一倍,增加的人让他们出。”“是。”秦九月点了点头,又道:“那……可那韩统领是正三品呢,您吩咐的事儿他肯听吗?”“滚。”严绰抽了抽嘴角,“没听过占山为王的道理吗?谁的地盘上谁说了算。”好一个鸭子煮了七十二滚——光剩嘴硬了。秦九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行吧,我绝对不给咱边军丢脸。”还没片刻功夫,帐帘又被掀开,严绰不耐烦地吼道:“不是说不丢脸吗?办不了也给我办!太行关是老子的地盘!”“太行关何时成了你的地盘?”这道声音颇为熟悉,严绰惊讶地抬起头,见来人全身掩在一件披风里,即便如此,他也猜到了这个人是谁。褚元祯摘下兜帽,开门见山地说道:“营地的巡防漏洞百出,我一路过来竟无一人察觉。西边又是怎么回事?燃着这么多火把,给敌人当靶子使吗?”严绰惊讶地张大嘴,“您、您——”“是人,没死,逃出来了。”褚元祯答得干脆,“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见过殿下!”严绰行了个礼,“回殿下的话,西边应是京都营的将士们正在扎营。五日之前,西番人与漠北游民联手,越过铁衣山直冲太行关而来,一战之后他们暂退关外,但却是在原地安置下来,末将担心他们再度来犯,特向京都请求兵力支援,京都营便是陛下派过来支援边军的。”“京都营啊。”褚元祯轻哼一声,“难怪如此蠢笨。”严绰忍着没笑,问道:“那末将前去知会一声,让他们赶紧熄了火把?”“不用,随他们去。”褚元祯找了张椅子坐下,“我与你说点正经事。”严绰欲奉茶招待,褚元祯先一步按住他的胳膊,又抬手灭了灯烛,才道:“你就当帐中无人,我也没来过,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那位颇得人心的副将。”严绰赶紧应下:“末将定谨记于心!”褚元祯在黑暗中开口:“想必你也听说了,行刺我的是鹫人,鹫人动手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选择此时动手,后来我听说了西番来犯的事,一切便了然了,原是有人不想让我回京。于是我便想到,他们既然能在京都外设法困住我,那么定然也会在京都内暗通款曲——西番敢如此行事,城里必有其内应。”严绰一怔,“殿下的意思是……”“你要助我,把这内应揪出来。”褚元祯顿了顿,“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会先对太行关下手,或是烧了粮草马匹,或是在食物中投毒,总之让将士们不能应战,太行关不攻自破。”“如此恶毒!”严绰脸色一白,“边军中不可能有叛徒!”“边军不会。”褚元祯道:“但现在京都营不是来了么?”严绰闻言就要站起来,褚元祯摁住他的肩膀,“你慌什么?听我说完。今晚开始加强对粮草和马匹的巡逻,一旦有可疑人员接近立即拿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边军的伙食单独起灶,若是京都营那边出了状况,上吐下泻什么的,你们便跟着装装样子,戏要做足。”严绰听得认真。褚元祯继续说道:“若是顺利,这几天就能钓出一条大鱼;若不顺利,就放西番入关,届时你带着一小队人佯装应战,剩余的人马统统给我,我要在城外设下埋伏,待他们攻城时从后方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