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有意义吗。”相比起他的怒不可遏,李絮冷静得近乎无动于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别再酗酒了,陈彧,想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都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要你回来。”陈彧执迷不悟,声音嘶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跟他分手,是我有错在先,我认,絮絮,我原谅你这次。”
李絮默默叹了口气,感觉再也无话可说,甚至有些后悔接起这通来电。
在下一班车即将抵达之前,她主动结束了这场得不到共识的对话。
“之前总嫌换号码麻烦,也低估了你不甘心的程度。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电话,陈彧。祝你在新加坡一切顺利。言尽于此。”
没有等对方回应。她直接挂断,重新打开飞行模式。随后拎起行李箱,迈上了准时到站的有轨电车。
路上换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回到公寓,庭院门前的橘子树,在晴朗夏日里绿得熠熠生辉。
Francesco闭目凝神,在廊下和大胖猫咪一起做冥想瑜伽。李絮更倾向于他是睡着了。路过这一人一猫时,破天荒地,她第一次伸手捋了一下懒洋洋眯觉的金渐层。
房间几日没通风,拉开落地窗,新鲜的风汩汩涌入,吹散室内的凝滞与沉闷。
李絮倚在露台,摩挲着小柠檬树青绿的叶片,连上wifi,给言漱礼发了条消息。
11:20Chiara:【我到了。佛村今天天气好好。】
对方很快回拨一个视频通话。
默认是前置镜头。言漱礼西装革履,穿一件黑衬衣,搭配同色暗纹领带,手机拿在手里。似乎有些微不习惯,他过了几秒才找到按钮,将彼此的画面大小切换过来。
“怕你在忙,所以没有直接打过去。”李絮噙着笑,抢先一步说明。眼睛在日光底下亮晶晶的,鲜妍昳丽。
言漱礼略略垂着眼,看了屏幕里的她半晌。手指滑动几下,不知点了什么,以李絮丰富的视频通话经验而言,她觉得他偷偷点了录制。
延迟片刻,镜头才切成后置,对准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无毛猫。
“打招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小猫咪的秃头。
李絮挑眉讶异,“你怎么把它带去公司了?”
和Francesco那只半豢养半放养的金渐层不一样。Sphynx在李絮心目中,是只别人敞开大门,它都不愿意出去的胆小猫咪。
“不是说要跟它说拜拜?”言漱礼淡声道,“它没那么娇气,只是懒,在外面也不会应激。”
想想也是。
毕竟是坐过越洋飞机,在波士顿浸过洋水的外籍猫。
不过她起飞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言漱礼居然真的把它带在身边了。
李絮抿出梨涡,软着腔调逗了几句Sphynx。Sphynx先是咕噜咕噜地蹭了一会儿言漱礼的手,随后顺着引导,好奇地过来拱手机摄像头。
距离太近,屏幕里只剩一片模糊的粉色鼻尖,惹得李絮心软软不住笑。
没讲几句话,就听见门响。之前约好了时间,Vanessa早早来敲门,要她陪着一起去旧烟草厂那边的研究生校区。
李絮拿食指戳了戳小猫咪的鼻尖,轻声细语与那个藏在摄像头后面的人商量,“那就先这样?我们晚点再联系。现在国内这个时间,你差不多该吃晚餐了,我也得去趟学校,空太久了不好。”
言漱礼将手机拿远了点儿,但摄像头还是没有切换回来,漫不经心掠过一面巨型海缸。
“没有其他事要跟我说吗。”他声音低而磁性,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仿佛有种沉坠的回响。
“嗯?”李絮没反应过来,“还有什么?”
在幽微透蓝的空镜里,言漱礼沉默几秒,宽容地放纵了她。
“没什么。”他低声,“去吧。”
屏幕熄灭。
李絮若有所思地望着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
她打开门,与几日不见的Vanessa贴面拥抱,拜托她再多给自己十分钟时间。随后重新回到露台,捻着小柠檬树顶端的一片叶,用新号码给言漱礼打了个电话。
当然,没开视频。
因为莫名地有些惴惴不安。
那边有些意外,但很快接起。
“有件事,要跟你报备一下,Leon。”李絮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有人拍到了我们在亚港机场的照片。陈彧发给我了。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那个人是你,但查监控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大概率很快就会知道。我担心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
言漱礼没有即刻作声。
李絮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听筒里传来Sphynx撒娇的喵呜声,约莫是被主人摸了脑袋,开心了,咕噜得像只沸腾的热水壶。
“晏明生跟我说了。”言漱礼平静承认,“他飞纽约谈合作,顾维蹭他飞机,正好也在亚港机场。”
晏明生是言漱礼朋友,也是家世顶尖的青年才俊。
而顾维,则是当年那个在尚闳被言漱礼公然踹了一脚的同学,晏明生的表弟。
顾维人烂归烂,但天生好命,有一双身居高位的父母和一个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哥。同阶层的人,心里虽看他不起,总归也会给他家人几分薄面。
自从被一脚踹翻在地,颜面尽失,顾维对言漱礼就一直有些又惧又恨。
但他跟陈彧关系非常不错,多少知道陈彧和李絮私底下在交往的事。
这会儿突然见了李絮跟一个男的在机场举止亲密,又是牵手又是吻额头的,明显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全了。他知道陈彧最近夜夜以酒浇愁,但不知道两人分了手,疑心李絮给陈彧戴了绿帽,登时就想打电话跟哥们通气。
结果李絮进了出发大厅,那野男人转身目送,哦豁,居然他妈的是言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