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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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米高空之上,李絮无声浏览着屏幕里那张照片。
看拍摄角度,镜头是从出发大厅里面怼出来的。设备应该是iPhone。距离有点远,光线不足,还有廊柱遮挡,只拍到了李絮的正脸,以及言漱礼模糊的半边背影。
不过两人相牵的手倒是白得发光,不必多清晰的画质,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该说不说,作为她和言漱礼唯一一张合影,构图还不错。放大倍数所造成的失真与噪点,更添了几分复古胶片的颗粒感。
李絮看了半晌,没有点进对话框进行回复,只长按屏幕,将图片保存进相册。
还顺手点了个收藏。
而后为了避免无谓的骚扰,她直接开启飞行模式,喝空红酒,抖开毛毯,拉低眼罩,倒头就睡。
既然选择跟言漱礼维持这段关系,不避人,被陈彧知道就是迟早的事。
李絮早有心理准备。
她行事向来见步行步,不懂未雨绸缪,也没有多少计划性。事来心应,事去心止。没必要连宝贵的睡眠时间,都用来争分夺秒地焦虑。
陈彧发过来的那张照片,其实很有些耐人寻味。
大概率不是他亲自拍的。
假如他在现场,即便没胆量当面冲撞言漱礼,在李絮独自候机的那段时间,也早早闯到她跟前兴师问罪了。不会忍了这么久,才发过来这么一则阴阳怪气、充满试探意味的信息。
十有八。九是经他人之手。
而偷拍者不知有意无意,极力降低了言漱礼的存在感,只有半边背影,没有露出正脸。是真的拍不到,还是不敢拍到?尚未可知。
李絮对此也没有太多求知欲。
一路平稳飞行十几个小时,中转巴黎,抵达佩雷托拉机场。
李絮取了行李,熟门熟路往有轨电车的乘车点去。步行途中滑开手机,关闭飞行模式,想着给言漱礼先发条信息,说自己已经平安落地。
结果连对话框都还没来得及点开,那个陌生号码,就见缝插针地拨了进来。
李絮不太意外,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像以往那样挂断拉黑,直接滑开了接听。
线路对面没有人说话,环境音空白,惟有死一般的寂静。
“你最近应该很忙。”李絮主动开口,“假如没什么话讲,那我就先挂了。”
听筒发出玻璃碰撞的突兀声响,一道嗓音糙得吓人,仿佛像是彻夜未眠,字句皆硬生生从喉咙挤出来,“…你跟他搞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陈彧。”李絮异常冷静,“我不认为你有任何立场来干涉或质问我。”
“我从来没有同意过要跟你分手。”陈彧全然弃了过往那份潇洒爽朗,语气中尽是危险与阴沉,“三个月不到,李絮,你这就勾搭上了另一个男人。这么迫不及待,该不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暗渡陈仓了吧。”
“你想表达什么?”李絮停下脚步,对电车车厢上友好示意她的路人微笑摇头,懒懒等待下一班未至的车,“想要择我错处,共沉沦,把我也拖到你和何雨曼的那种关系里吗。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受点的话,那随便你。”
耳边陡然响彻玻璃碎裂的声音。
约莫是威士忌酒瓶,李絮心不在焉地猜,泥煤风味的。
陈彧醉得狠了,喘着粗气,逐字逐字沉声逼问,“…他是谁?”
他没有认出来言漱礼的背影。
是没有认出来,还是明知故问,不敢认出来?
“这重要吗。”李絮沉着以对,“无论他是谁,你现在愤怒的缘由和指向,都不是他,是我。”
陈彧的声音被霜住了。即使看不见画面,也能想象到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清俊的面容因为怒意而开始变得扭曲,“…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我们在一起了。”李絮平静道。
“我、他、妈问你到哪一步了!”陈彧咬牙切齿,显然已在崩溃边缘,“睡了吗?”
“如果你需要答案的话。”李絮毫不回避,直接承认,“那就是。”
回应她的,是连串令人悚然的爆裂声。
似是分量不轻的酒柜被推倒在地。破碎的玻璃声、飞溅的酒液声,废弃垃圾般嘈嘈杂杂,混乱地揉成一团。
“…婊、子。”陈彧胸腔发出嗬嗬的喘息,犹如一把摔坏了琴颈的大提琴,断裂的一端势要刺向昔日的恋人,“李絮,你跟你妈那个烂货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婊。子。”
“…不对。我不信。”然而下一秒,他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与口不择言痛哭出声,“…你撒谎。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不对?因为我做错事,你生气了,所以你才会编这种谎话来报复我。”
李絮有须臾错愕。
虽然更难听的话,在尚闳念书的时候也不是没听过。言语上的奚落与攻击,对她而言已经造不成多少伤害。但这种话出自陈彧之口,难免还是令她愣了愣。
李絮攥紧拳头,很快回过神来,声线冷冷地沉下去,“无论你信不信,陈彧,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不想再围绕这个问题跟你来回攀扯。”
“别说气话了,好不好。”陈彧腔调夹杂着绝望与悔恨,微微打着颤,听起来有种醉酒的神经质,“你说那么在一起,为什么?你喜欢他?我不信。他牵你的手,亲你,难道你不想吐吗?何必漏洞百出地编那种谎话骗我,明明我轻轻碰你一下你都受不了的…你怎么可能跟别人……”
“我有没有撒谎,你心知肚明。”李絮冷泠泠地,漠然挑破,“听说富邑最近运转状况不佳,你要离开云城总部,到新加坡接手子公司。这种情形下,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值得吗?又或者说,你只是需要一个宣泄负面情绪的出口?我理解你受挫,心情不好,但我的忍耐度有限,希望你适可而止。”
“富邑出事,我爸惹官司上身,我受他牵连也要被爷爷踢出局,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你是不是很开心?”陈彧声音哽在喉咙,喑哑难闻地笑起来,“我爸自身难保,养的那些莺莺燕燕都要被打发干净。你妈和那个小傻子,以后都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那是她选择的生活。她是聪明人,会照顾好自己的。”李絮浸在佛罗伦萨微凉的空气里,低头看着古旧的砖面,心平气静道,“另外,前几日我回国扫墓,碰见了何雨曼。她说你和她断掉联系了,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我想说其实没有必要。你和她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情谊比我和你这种半路兄妹要深厚得多。她也是真的很紧张你,假如你需要关心和陪伴,她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我他妈跟何雨曼那些破事在你那里永远过不去了是不是!?”连声裂响,陈彧被激得再度情绪失控,呼吸沉重得像台风过境,“…不过睡了几觉而已。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可以道歉,絮絮,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犯了错,你也犯了错,我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