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鸾音禁不住看向萧长生的心口处,那里,上次她切开了一条浅浅的血口子,此时已经结疤了。若是能把体内的血虫,全部逼到体表,而后开刀取出就好了。
终归是还需要一副对症的药,才能达到把血虫逼到体表的效果。
附子的毒性既然不行,那换成其他有毒的药材呢?比如草乌、马钱子、半夏……
可舅外祖的身体能撑得住她这样试验吗?
她就怕,血虫没清除,反而毒坏了他的脏腑。脏腑若衰竭,神仙难救。
“阿音丫头,你们慕容家是医药世家,藏着的医书数不清,你再去找找法子去,一定是你粗心,看漏了、看差了,你再去重新找一遍,这里有我呢,你快去!”
慕容鸾音也不想放弃,就着黑伯的催促,起身就走,疾步回到正房,再度翻阅医书,这一次不止去看那些关于治疗虫病的,而是把每一页,每一种病例都扒拉着细细看起来。
这一看,瑞雪堂正房的灯火就燃了一夜。
到鸡鸣蜡尽时,慕容鸾音才撑不住睡下,可她心里发急,并不能睡安稳,约莫过去两个时辰就又坐起来,草草用些饭食,又开始翻书。
不知不觉,一日又过去了。残阳如血,拢住了瑞雪堂,萧远峥回来了,在踏入房门,看见慕容鸾音的那一刻,轰然倒地。
慕容鸾音险些吓死过去,慌忙叫了黑伯过来,将其抬上床,但见他脸色潮红,她一摸他的额头,竟是烫如火烧。
在确定了,他只是发烧昏迷之后,慕容鸾音就镇定了下来。
诊脉,开方,熬药,给他沐浴更衣,再到亲手给他喂下去,一整套弄下来,累的她趴在床边就睡了过去。
窗外,寒风簌簌。窗内,帷帐中,暖香幽幽。
盖着绣被的萧远峥,眼珠微微滚动,似醒非醒。
“你看他的脸,他的肌肤,完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样,这世间竟真有长生术,一个容颜不老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陛下,这其中定有阴谋,此人应当就是十七八的少年,他在冒充!”
“不,朕确定,他就是朕的堂弟楚永寿。他说,他体内有长生蛊王,只要把这只蛊王引渡到朕的身体里,朕也会和他一样返老还童。峥儿,你信吗?”
“陛下,秦皇汉武都曾追求长生,如今又如何。此人邪恶如鬼,他在引诱您!您一生睿智决断,岂能毁于此,就让微臣亲手了结了他!”
“退下,朕自有决断。”
“您若是引渡了他体内的恶虫,日日便只能以人肉为食,食人肉之人还能称之为人吗?!您忘了嘉懿太子吗,先太子殿下为了不食人,宁可自戕!”
“拖出去!”
“萧大人,可算找到您了。”大理寺少卿孟凡尘拦住失魂落魄的萧远峥,当即就递上一沓卷宗。“顺天府上报,京中多处里坊民居出了‘恶鬼食人’事件,这还罢了,他们查获了一窝贩卖婴胎的恶人,查到幕后买主后,吓得魂不附体,就都报到了大理寺,您快看。下官却以为那些买主都是恶人胡诌的,怎么可能呢,难道朝堂诸公都是吃人的妖怪,那还得了。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您要去哪儿?”
“回家。”
孟凡尘不死心,又追上去急切的说道:“大人,您难道没有听闻,京中秘密刮起了一股邪风,流言说未见天的婴胎是长生大药,食之可延年益寿,权贵巨宦纷纷购之、抢之,您身为百官之首,又有青天之名,不管吗?”
萧远峥仰头望天,但见日落西山,便是一阵嗬嗬怪笑。
“孟凡尘,这是一场从上到下爆发的瘟疫,无药可解,趁着京城还没彻底沦为人食人的地狱之前,带着家眷逃吧。”
话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孟凡尘如坠地狱,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的他浑身瘫软,卷宗跌落,散了一地。
萧远峥睁开眼,看着床帐上朵朵绚丽的山茶,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床畔,慕容鸾音枕着自己的手臂沉睡着。他痴痴的望着她,爱她杏眼顾盼时的潋滟灵光,知她饱满红艳的唇瓣是多么香甜可口,令他每每尝之,欲罢不能。想娶她为妻,生死与共的情思不知从何时而起,他只知道,自从少年时她出现在自己的春梦里,此后,每一个深夜,他只想与她合欢。
而今夜,他仅仅只是抬起手,为她拂了拂散在额前的碎发,轻之又轻。
第72章第072章火海同
葬慕……
慕容鸾音太累了,夜半被抱到床榻上,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萧远峥,摸了摸他的额头,知他高烧退去,就放心睡了过去,醒来便见日光穿过茜纱落了满地。
候在外间的茯苓听到动静,连忙掀帘而入,面带惶然之色,“姑娘,世子爷正坐在厅上吃粥。”
“吃粥罢了,他又不是没在瑞雪堂用过饭,你怎么是这个脸色,他训斥你了?”
茯苓连忙摇头,道:“世子爷又把咱们的院门封了,这一回连我们几个大丫头也不许出去了。”
慕容鸾音一愣,笑了一下,“你是说,他又想将我封在这院里?”
茯苓见慕容鸾音神色不对,怕他们夫妻真干起仗来,连忙跪下低声劝道:“您千万息怒,有什么话柔和着说,真与世子爷顶起来,您只有吃亏的份。”
慕容鸾音当即从枕下摸出乌银凤鸟宫牌,紧紧攥在手里,冷笑道:“别怕,我有陛下钦赐的宫牌,他封不住我了。更衣。”
“是了是了,奴婢竟忘了这一遭,皇帝老爷还指望着姑娘施针治头疼病呢。”
少顷,慕容鸾音更衣毕,将乌银凤鸟宫牌系在腰带上就走了出去,透过珍珠帘的缝隙,就见萧远峥衣冠楚楚坐在那里,手里捏着玉白汤羹,正在碗里搅和。
“很不必把你的倚仗系在裙子上,我知道关不住你了。”
慕容鸾音拨开珍珠帘,施施然走出来,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既然知道,何必做出这一番吓人的声势来,快撤了吧。”
闻言,萧远峥放下汤羹,自袖中掏出一张和离书来放到小几上,推向慕容鸾音,“可是阿音,我也有倚仗,我的倚仗是你爱我,你离不开我,以往你叫嚣着和离,不过是虚张声势,博取我的关注罢了。现在,外头闹瘟疫,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乖乖自囚于瑞雪堂,要么就拿了和离书走人。”
慕容鸾音看着那签了名画了押的和离书,她本该高兴的,却在反复品味他说的是什么话后,气的浑身发抖,脸皮涨红。
“原来、原来我爱你这件事,竟能成为你拿捏我的把柄吗?”
慕容鸾音气红双眼,抖着手将和离书折好,收入袖中,而后缓缓站起身,微抬下巴,吞下哽咽,冷冷道:“你错了,我早已改变,绝不会为了留在你身边,自卑自贱自囚,我虽爱你,但更爱我自己。而且,我立刻、马上就离开你!”
话落,抬脚就向外冲去,待得要踏出门槛时,终究憋不住满腔伤怒,回身就带着哭腔道:“梦境里,我临死想见你最后一面,冬青为了不让我带着遗恨离世,硬闯你的静园还赔上了性命,可你仍旧拒而不见。无非就是,你知我缠绵病榻,成了枯木黄草,变心了而已。终究,我悔恨而终的一生,是你造成的!这瑞雪堂就是我的坟墓,今日我踏出这个门去,就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