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婴孩睡在炕上,眉心有一条细细的红钿。
他被大人说话声搅扰到,小嘴巴动几下,发出细声细气的哼唧声,小手也动了动。
长夏坐在炕沿,看见凳儿细细的手指,又看一眼自己怀里裕儿胖乎乎的手指头,忍不住笑了下。
王小蝉给他倒了一碗热茶,也坐在炕沿,看一眼睡觉的孩子,压低声音说:“夜里要吃两三次,尿布也得换,以前帮我娘带小花小丰几个,夜里不用我管,谁能想到这么累。”
他的语气带着疲惫和一点抱怨,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长夏只好安慰他,说道:“再大些就好了,只要睡着了,夜里就不用喂,能一觉睡到天亮。”
见裕儿睁着大眼睛看自己,王小蝉又笑了,稀罕得不行,伸手接过裕儿,说:“裕儿真是乖。”
胖娃娃总是讨人喜欢,尤其漂亮的。
王小蝉笑道:“要是凳儿长大一点,也吃得胖胖的,像裕儿一样,壮实一点,那就好了。”
胖嘟嘟的裕儿分量不轻,乖乖待在怀里不哭不闹,乐得王小蝉眼睛都笑弯了。
两人说着话,裴文清老娘掀开门帘进来了。
见孩子还在睡,她放轻了手脚,和长夏说了两句家常话,又逗了逗裕儿。
裴文清老娘说:“我们小板凳瞧着弱一些,再长一长,吃得多了,说不定就和裕儿一样,也胖起来。”
凳儿是个小双儿,刚出生时哭声细弱,怕养不活,裴老娘和裴老爹给取了个“板凳”的贱名,如今过了满月,长大了一点,也结实了一点。
没能得个男丁,裴老娘看着裕儿,心里难免有些羡慕,不过这才头一胎,小蝉和文清还年轻,以后还能生。
裴曜和裴文清在院里说话。
虽是亲戚,可他一个外男,不大方便进王小蝉屋里,只在刚进门时,进去看了一会儿孩子,就和堂哥出来在外面喝茶闲聊。
王小蝉抱一会儿,有点抱不动裕儿了,就把孩子放在炕上。
不想裕儿看见睡觉的小板凳,嘴里呜呜哇哇说了两句话,就往小板凳那边爬。
长夏眼疾手快,立刻伸长胳膊,将裕儿拽住,一把抱了回来。
他点一下裕儿小脑袋,说:“弟弟在睡觉,你捣什么乱,惹哭了你又不会哄。”
他抱着裕儿站起来,道:“不早了,该回去了,晒了水,得趁热给他洗洗,早早让睡下,就不闹人了。”
裕儿没能得逞,哼哼唧唧在他怀里扭身子,一会儿又把胖嘟嘟的脸蛋埋进他胸口乱蹭,一副要闹起来的样子。
王小蝉也站起来,家家都有事忙,能得闲串个门算不错了,因此没有多留,送他俩出门。
裴曜见儿子气闷的小模样,还啊啊叫了一声,顺手接过来抱着,道一声别,就和长夏走了。
下午的太阳没那么晒了。
长夏伸手一探,木盆里的水热乎乎的,正合适。
正好陈知在院里洗衣裳,他一个人端不动,裴曜又抱着孩子,就喊阿爹一起将木盆搬到东厢房门口的屋檐阴影下,避开了直照下来的光。
一看要给大孙子洗澡,陈知三两下把剩下的衣裳洗完,在木架上搭好,笑眯眯过来看。
裴曜给胖崽脱了衣裳,两手抱着出来。
光溜溜的小孩雪白可爱,胳膊和腿真真像藕节似的,圆滚滚肥嘟嘟。
还没碰到水时,裕儿的腿弯曲着,小小的脚趾蜷起来,似乎有点害怕,不过等脚碰到热乎乎的水面后,一下子就乐了,小手拍着,也不知在傻乐什么。
裴曜把孩子放进木盆里坐着,裕儿坐得还挺好。
怕孩子滑下去,长夏扶着孩子胳膊。
裕儿另一只空闲的手在水里乱搅动,不小心拍出了水花,溅得到处都是,长夏三人都下意识侧头躲避。
天热,孩子玩水没什么,反而高兴。
陈知拿来软布巾,在孩子身上搓搓洗洗,这么小的孩子皮肉嫩,他都不敢用太大力气,洗干净就行了。
裴曜也上手给儿子洗洗脸,肥嘟嘟的小脸蛋十分讨人喜欢。
“臭脚丫也得洗洗。”长夏说着,就给孩子搓了下小脚丫。
许是觉得痒痒,又或许是和阿爹玩,一碰到小脚丫,裕儿就咯咯笑起来,大眼睛看向长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臭脚丫臭脚丫。”长夏逗起孩子。
裕儿笑声就没断过,被陈知抱起来,长夏给他洗小屁股的时候也是。
孩子小,连路都不走,身上没灰没尘,从盆里抱出来后,水还是清的。
陈知一看,就把裕儿换下来的小衣裳浸在水里,拿了野澡珠搓搓洗洗。
炕边。
擦干后的胖娃娃穿了一条绣着鲤鱼的红肚兜。
洗了澡,还不用穿衣裤,裕儿高兴得很,也不愿睡觉,就在炕上爬来爬去。
窦金花进来就看见曾孙爬的这么起劲,连忙夸两句,好给曾孙助威。
她站在炕边看一会儿,想起刚才听到的闲话,说:“听你阿芬奶说,杨大户家要卖一亩上等田,正找买主呢。”
裴曜抬头,问道:“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