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守夜来说,当然是前半夜比后半夜舒适轻松,毕竟前者还可以舒舒服服、不用操心地睡一觉再起床上路。
斯维塔兰娜每次都提出自己守后半夜,明显也有照顾他的因素在。
看来,冷面的行刑人小姐,不完全是个连拜托别人做事都要趾高气扬的家伙。
于是楚岚说:“今晚换一下吧。”
“嗯,行。”
她抬头看了楚岚一眼,然后答应。
“楚岚先生……”阿格妮丝的眼皮开始打架,也不知道为什么半个机器人还会有节律限制,更不知道该夸还是该批评机械教廷的技术水平。
“你先睡吧。”
楚岚给她拉上拉链,让阿格妮丝舒舒服服地钻进帐篷。
斯维塔兰娜正孤零零地坐在火堆旁边的石头上,毛皮大氅的下摆边缘露出雪白衣装的一鳞半角。
她安静地拨弄着火堆,刀刃偶尔折射了寒月的影,刺入楚岚转过来的眼睛里。
那身显眼的黑色大氅其实分为两个层次,表面毛皮是雪兽透明的毛发织造,之所以显出黑色,是因为打底的布料上又衬了一层漆黑的玄铁片。
想必很暖和,当然,也会很沉重。
楚岚也在忽明忽暗的火堆边坐下,和斯维塔兰娜隔着一点五米左右,却又不正对着她。
“你应该赶快休息。”
“我取一会暖。”
斯维塔兰娜不再言语,低头看已经变成苍白色的细长枝干,那是树枝的骨灰。
今晚的月亮还算明亮,泻出的清光穿过枝叶洒落在人的身上。
楚岚偶尔看向摘掉纱帽的斯维塔兰娜,发现她雪白的鼻尖上,正覆盖着一层月银色的光辉。
两人接下来都没说话,沉默着无视彼此的存在,火堆也不在噼噼啪啪地响,像是已经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路。
橙红色熄灭,楚岚往上面踢了一层雪后起身走开。
“我也是个血统术士。”
“哦。”
“不需要很长时间的睡眠。”
“哦,晚安。”
楚岚走开。
斯维塔兰娜同样踢了一团雪上去,彻底埋葬了死去的火堆。
那道黑白交错的身影继续化作一只凝滞的人偶,在同样黑的夜和同样白的雪里守望午时,期待梦醒后的黎明。
今天早上,斯维塔兰娜醒来。
身边的阿格妮丝懒洋洋地窝着不愿意出去,蓝眼睛却一闪一闪,让人怀疑她是否在机体内置的互联网上冲浪。
行刑人拉上雪白衣裳的拉链,又披上墨黑色的大氅,走出帐篷。
楚岚在昨夜熄灭的火堆边上又起了一捧火,正用铝锅煮着早餐。
他把压缩饼干掰开泡进水里,又翻出白夜公司出产的能量胶,一人一条放好。斯维塔兰娜蹲下来,拿刀往锅里伸,被楚岚拦下来。
“脏。”
“我的刀不脏。”
“杀人的刀当然脏。”
斯维塔兰娜收起刀,退后坐在旁边倒下的树干上,看着楚岚往探视病人时会用的分层餐盒里舀稀里糊涂的粥。
没一会,楚岚给她递过来一个浅盘和一条能量胶。
她看了看,还是青梅味的。
“太酸了,换一个。”
楚岚没意识到:“什么?”
她伸手从阿格妮丝那份里抓起来一条,这次是草莓味的。她把青梅味的能量胶丢进去,自己拿上草莓味的。
“哦。”楚岚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声。
斯维塔兰娜把能量胶塞进嘴里,准备用牙齿扯开包装,结果白夜公司的包装工艺并没有偷工减料,她用力地撕咬了半天居然没搞开。
光滑而坚韧的塑料包装被她微尖的牙齿压实出一圈褶皱,那被少女唾液弄的滑溜溜的封口却尴尬地没有被刺穿。
斯维塔兰娜的余光看到了楚岚的视线。
楚岚听到高强度塑料和女孩牙齿搏斗的声音,疑惑地抬头。
“……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