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它沉入井底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听见声音的人”。
而是,那个点燃火种的人。
而火一旦烧起来,就再也不需要谁来代为声了。
风从窗缝钻入,掀动纸角。
我静静望着那页无名之法,忽然轻声问自己:
“你还记得最初为什么站上那座高台吗?”
不是为了被看见。
不是为了被记住。
是为了让那些从未被听见的人,终于能自己开口说话。
我将笔搁下,指尖残留墨香。
名字是枷锁。
而灰烬里的芽,从不问种它的人是谁。灰里长出的芽(续)
夜风穿窗,烛影摇红,案上那页《无名法》静静躺着,像一片刚从火中重生的叶子。
我盯着它看了太久,眼底有些烫,却不敢闭眼——怕一眨眼,这来之不易的“活”就熄了。
就在这时,殿门轻响。
我未回头,也知道是谁。
玄底金纹的靴尖踏进烛光,一步,两步,停在我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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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景轩没带侍从,也没穿龙衮,只一袭鸦青常服,袖口微皱,像是刚从御书房疾步赶来。
他目光落在我案前那页无署名的条文上,眉头一挑:“你连名字都不要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冷风掠过耳际。
我搁下笔,墨迹未干,指尖沾了点黑,抬手时在纸上蹭出一道短痕。
“名字是枷锁。”我轻声道,抬头看他,“从前我怕他们不会走,怕他们不敢议、不敢争、不敢信自己的心。可现在……我更怕他们只跟着我走。”
他静默片刻,眸光幽深,像藏着整座未燃的火山。
“所以你要把自己从这法里抹去?”
“不是抹去。”我摇头,“是让这法自己活过来。若它只能靠‘江灵犀’三个字撑着,那不过是我换了种方式独裁。可若它能在没有我的地方生根——那才是真的成了。”
他盯着我,目光如探骨,似要挖出我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然后,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一种极轻、极沉的笑,像雪落深谷,无声却震耳。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案上。
一枚铜印。
无字,无纹,唯有一圈细密刻痕,环绕边缘,如井沿轮廓。
“宫中匠人依你井边指痕所铸。”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若要用,明日早朝我可宣‘无名令’,令出即行,六部不得压议。”
我心头猛地一颤。
那口井……是我初入南坊时,为测地下水位亲自凿下的第一口观测井。
那时百姓不信我,我便日日蹲在井边,教孩子用铜镜测水深,用陶管记流。
后来事过境迁,井废了,铜镜也锈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可他记得。
连那圈我无意间用指甲划过的痕迹,他也让人一寸一寸拓了下来,铸成了印。
我指尖抚过那圈刻痕,粗糙而熟悉,仿佛触到了当年井壁的凉意。
笑了。
“用。”我说,“但印不存宫。”
他眉峰微动。
“交给‘回声渠’第一个烧出字的孩子。”我抬眼,直视他,“这不是帝王之印,也不是妃嫔之令。它是火选出来的信物——谁让灰成言,谁就握它。”
他凝视我良久,忽然低笑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你不问我,为何偏偏是‘无名’?”
他眸光微闪:“因为你终于明白——真正的变革,从不需要一个被神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