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不少还是熟面孔。
谢韫:“”
舟多慈:“”
也渡:“”
到底是也渡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神色实在一言难尽,冷声古怪道:“好巧,世子今日也来这儿。”
谢韫头皮发麻,讪讪笑了一声,咽着唾沫艰难开口问舟多慈:“一块玩儿”
——话音未落,他便被梅知寒踩住了脚,生生将那个“吗”字咬着舌尖咽了回去。
舟多慈沉默少顷,赵修齐正好也追上了,他将小孩一把塞到赵修齐怀里,雪片和冰碴尽数化作了水,从他指尖滑落。
流经之处,染上点微透皮肤的红意,倒是遥遥同舟多慈的鼻尖相呼应。
舟多慈抬眸扫视屋内众人,径自走到也渡身边坐下,说:“好啊。”
他又露出个笑来,状若无意地问:“云野,在玩儿什么?”
他挨得这样近,冷气和绯色都若有若无地缭绕在也渡身侧,也渡只好强忍着不去瞧他。
舟多慈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两人身子皆是一动不动,倒在人前显得十分相敬如宾。
窗外的风还在刮,头上雪粒化作水,顺着舟多慈的发梢滴下来,落在也渡指尖。
——“啪嗒。”
舟多慈的声音含着笑:“我还当小将军有多忠贞。”
“忠贞”这个词被他用在也渡身上,分明应是很不恰当的,可偏就叫也渡径自对号入座,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来。
他强撑着呛了舟多慈一句:“如世子所言,不过是人前做戏。”
“是么,”舟多慈眸色戏谑,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他眼下的那颗小痣好似汉白玉上坠着的星子,委实太扎眼了,“我倒不知道小将军这般听我的话。”
“即是如此,怎么不在成亲当晚也听我的?干脆就将我当成他”
也渡蓦的抬起了脸。
他眼中晦暗不明,咬牙道:“舟多慈,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我得寸进尺吗?”舟多慈丝毫不惧地同他对视,二人的眼睛好似寒冰撞流火,一怒一骜,一时逼得双方俱没了声响。
舟多慈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小将军究竟是何时对舍弟情根深种?”
“这同你有何关系?”也渡皱着眉绕过他,兀自便要上榻,忽的被舟多慈一把捉住了手腕。
这人从小长在岭南,很不耐煊都冬日严寒,这点也渡那晚早见识过,可他今夜刚从温泉水里出来,指尖的温热还没褪下去。
也渡恍然间以为自己摸着块暖玉。
窗外隐约传来鹧鸪的呜咽,这样安静的雪夜,会将所有动静都放得格外大。
舟多慈说:“今夜我可是小将军的枕边人。”
他将每个字都咬得缱绻极了。
他又问:“陪我聊聊天也不行?”
“云野,你好狠的心啊。”舟多慈说这话的期间,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都散下来了,他一手把着也渡的腕骨,一手伸长去捞屏风上搭着的帕子,忽的被也渡一把攥住了。
也渡眸色深幽地看着他,说:“那晚是你说的,我们不过两条败犬,一同拴在这煊都。”
“关在一块儿而已,你算我哪门子的枕边人?”
“原来因着这个生我的气呢,”舟多慈望着他,整个人都贴近许久,蓦然蒸腾开来的热汽叫也渡本能地退后一步,舟多慈瞧着他窘迫的神色,说,“云野,长夜漫漫,别总给自己找不快活。”
舟多慈借着他的身位轻轻一探,手上便够着了那块帕子,他颇为恳切道:“这样吧,今夜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也渡一个字都不愿信。
这人张口就来的本事他早见识过多次了,此刻忽然来这么一出,与其信他良心发现,倒不如信他恶上心头,又要将自己逗上一逗。
跟他说话委实太累了。
也渡憋着点羞恼,他松开舟多慈的手腕,垂着眸盯住自己脚尖,说:“夜深了,擦干净早些休息。”
舟多慈啧了声:“你这人好生奇怪,不愿说时你硬要问,愿说时你倒不乐意了。”
舟多慈似笑非笑瞧着他:“云野,你比舟涟还难伺候。如此看来,你俩还真算天造地设。”
也渡哪儿听得了这话,从舟多慈手里一把扯过帕子,盖在他脑门上,羞赧道:“擦你的头发!”
舟多慈的笑声从帕子下面传来,稍有些闷,也渡再待不下去,转身就往床榻上去。
“躲什么?”舟多慈擦着头发,晃晃悠悠地跟过来,“就这么一间破屋子,你逃得了么?”
也渡回头看他,那帕子垂了一半,好巧不巧,正遮住舟多慈右眼下小痣。
房间外是岑寂白雪覆盖着的天地,房间里蒸腾着温泉水的热气,下午时候喝多的酒后知后觉地起了意,也渡眼前好似也支上块半透的围屏了,眼前之人他实在瞧不真切,美人隔屏风,半遮半掩的才最是风情无限。
烛光也缭绕在这房间里,燃着一线幽微的烟,不知隐入了何处。
这样的夜晚,原本最适合浮生偷闲、共赴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