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平的,没有妖鬼仙魔的世界……
这?句话恍若惊雷,将星浔原本平稳无波的心境搅得波澜起伏。而借着这?道雷光,无数沉淀在识海中的记忆被蓦地照亮。
脑海阵阵刺痛,星浔眼前再度浮现那些在睡梦里惊鸿一瞥的陌生事物,那些灰白石块垒起的直通云霄的高楼、在?道路上疾驰的形状奇异如甲虫的铁盒、那些奇装异服却让她倍感熟悉的人影……
这?些事物骤然浮现,却又如云烟般随风散开,捕捉不到半点残余。
习惯了刀光剑影之?间的伤痕与疼痛,这?点儿刺痛于星浔而言不难忍耐,此刻她只是缓缓地按了按太阳穴,并没有出声。
但等星浔缓过神来,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莫枕眠,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倒影。
她怎么?……哭了?
星浔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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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幼时最苦最累的时期,她被服侍的大族少爷们?逗弄指挥得团团转,自尊被踩碎碾进?泥里,她也不曾落一滴眼泪。
“回不去?了……”恍惚间,星浔张开嘴,发出她自己也不理解的悲叹。
“嗯,回不去?了,”莫枕眠平淡地重复一遍,“看起来,你所能想起的事情并不多,不记得就?不会感到不舍和痛苦,真羡慕啊。”
“在?我还没完全修成人形,作为雾气?四处飘荡的时候,我常常做梦回到过去?。我看到一个女人会对?我笑,牵着我的手回家,在?我哭闹时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
“梦里我同一个小萝卜头一样高,我被她抱在?怀里,抬起头才能看清她的脸,我叫她‘妈妈’,”难得隐去?脸上的微笑,莫枕眠面无表情地说道,“七百年了,我永远长不大,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我好想妈妈。”
沉默许久,星浔静静消化?完心中莫名的酸楚和触动,声音沙哑地开口,笃定道:“我们?是同一个神魂分裂的产物。”
沉痛的神色一扫而空,莫枕眠的唇角再度挂上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她侧头惊讶道:“居然这?么?快就?下定论了?不需要我提供更多的证据说服你吗?”
“剑修出剑,仅在?一念之?间,依赖经?过成千上万次对?决磨炼而成的直觉灵感,”星浔回答,“我的直觉没有质疑你。”
“况且,如果你是在?诓骗我,我再除掉你也不迟。”星浔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却让莫枕眠感到脖颈生出寒意。
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莫枕眠轻声嘀咕着:“什么?仙尊啊,明明是动不动就?枭首的大魔头……”
眉梢微挑,星浔盯着她,笑而不语。
“好了好了,看在?我们?本是同根生的份上,就?当我没说过挤兑你的话,”莫枕眠连忙双手合十,求饶道,“总之?,我、你和边迟月都?是部分神魂碎片。”
“本来看你在?名门正派这?边混得风生水起,我们?没打算在?计划完成之?前,就?来打扰你的。但是你现在?应该也遇到麻烦了吧。”说着,莫枕眠神神秘秘地竖起手指,指了指正上方。
即便知晓对?方的身份,星浔仍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们?也知道‘它’的异常?”
“很难不知道啊,”莫枕眠无奈地耸耸肩,摊手叹气?,“准确来说,是它在?主动找我们?……”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我们?从一个整体?破碎成残缺的碎片,但我估计应该与它脱不开关系。”
“哪怕我们?分散在?各处,它也一直在?试图找出我们?,至于到底是有多大的仇与怨,恐怕就?要等我们?融合为整体?,才能想起来了。”
“长明的舍身相救,为你拖延了时间——但也不够多,它已经?注意到你了,”手指一点一点地推着茶杯,莫枕眠语气?冷静,“所以接下来,奉劝你低调行事,越少出现在?大众眼前,行动越是隐蔽,也越是安全。”
想到长明,星浔垂下眼眸,出神片刻,半晌才问道:“……你们?对?付它的计划,是什么??”
莫枕眠眨了眨眼:“首先,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也早晚要融合回一个完整的个体?。否则,我们?无法回想起以前发生过的旧事,便真的只能一无所知地做它案板上的鱼,有一日苟活一日了,躲躲藏藏也难逃某天?落在?它手里。”
“想来,本体?当年分裂成几份,应当也只是迫不得已的缓兵之?计。每一个碎片被它抓住、除掉,就?代表着本体?的神魂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损失,届时我们?的力量愈发衰弱,它反倒越来越强大。”
星浔淡淡点头:“想要破局,需要找回完整的那个‘我’。”
“没错,”莫枕眠面露认可之?色,很快又?抛出一个问题,“但是我们?都?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完整的个体?,容错率太低了,一步之?差,便可能被它吞噬殆尽,再无生机。”
“所以——”
莫枕眠拉长尾音,圆溜溜的眼眸期待地观察着星浔的反应,似乎希望吊吊她的胃口,但见她面上始终波澜不惊,只好悻悻地收起蠢蠢欲动的恶趣味,老老实实接着解释。
“不知道仙尊大人有没有玩过一个民?间的戏法?”莫枕眠忽然问起另一个话题,“先将几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倒扣在?桌上,把一枚铜钱随机放在?其中一个杯子下面,然后不断转换几个杯子的位置,等观众眼花缭乱之?时,再让他们?猜测铜钱在?哪个杯子底下。”
星浔颔首:“略有耳闻。但若是早有准备,仔细观察,未必不可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