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道’有问题,比起无情无私的法?则、天神,它更像是某种野兽……”
“它是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优质的‘食材’;它也是嘴巴,永远不知餍足,永远叫嚣着饥饿——于是它以飞升成仙作为诱饵,不断‘捕猎’,它渴望着进?食,享受着唇齿碰撞间溢出淋漓血肉的温热,追逐着经历千万年锤炼到极致的神魂破碎的声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逐渐将目光投向我的?也许是我?一剑诛杀万千妖魔时,也许是我年少连冠九宗魁首成名时,也可能在更早……”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成为它的腹中餐。”
“可代价是,我?永远失去了长明。”
“和往常一样,我?还?是常常闭关,在洞府里?翻阅剑诀典籍,在雪中独自练剑,与天音、云鹤通信时被埋怨‘久不见人影‘,偶尔被他们拉出邀月宫,来到凡间酒肆茶楼。”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此?以后,云鹤闲聊时无意识提起长明,不会再有人腼腆地微笑迎合。他总是停顿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饮酒,匆匆地举起酒杯靠向嘴唇,却没留意到溅出的酒液打?湿了衣襟。”
“从此?以后,我?闭上眼便会看见她?的眼睛,像以前一样明亮地望向我?,眼中映照的,却是致命的雷光。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有些逃避入眠,整日整夜练剑看书。”
“从此?以后,我?会愈加怨恨我?的身份,为什么我?不是生来就是‘天璇’呢?又或者,如果我?能以原本的名字和长明相识就好了,那?她?也不会至死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最后她?对我?说谢谢,‘谢谢你,天璇’……哈哈哈哈好可怜,好可悲——我?们两个都是。”
笔记上的字迹逐渐潦草,字里?行间透着浓重的癫狂与恨意,星浔翻页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缓缓翻过一页。
又一滴显形水,文字重组变幻。
“天道的问题,不能广而?告之于天下?,有太多修士以飞升为道心基石了,若是让他们知道飞升不过是一场空梦,那?不是救人,反倒是害人。”
“我?也不能随意告诉身边人,生怕再次把它引来,招致祸患。”
“所以天下?人只?能知道,我?止步于渡劫飞升的最后一步,而?长明为救我?不幸陨落,无人知道真正?害死她?的凶手。我?将她?仅存的遗物——重剑‘摧城’送还?她?的师门,为她?立了衣冠冢,又在梵音宫为她?供养了一盏养魂灯。”
“云鹤对她?的养魂灯很上心,逢年?过节时常去梵音宫探望,还?与灯叙述所见所闻、八卦趣事,央求高僧为她?念经,祈求来世平安喜乐。”
“但我?无法?告诉云鹤,她?的三魂六魄都早已被它吃尽了,那?盏灯其实永远聚不回她?的神魂,不过是一个念想。”
“我?所能求的,唯有让她?走后清净,不再被它利用。所以我?把有关她?的典籍记录都搜集到一块儿,整理后仅留一份,藏在洞府画像中,其余皆焚毁。”
“天音起初无法?接受,与我?大吵一架,说我?疯了……也许吧。”
“我?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一页结束,星浔猛然转头,望向原主洞府中为数不多的装饰——几?卷悬挂起来的画像,皆出自云鹤之手。
她?原本只?以为,原主挂这些画是看在挚友相送的情面上……
现在看来,这些画应该不是凡物,其中别有洞天。
然而?,此?刻星浔无暇探索画卷,她?尽力稳住双手,继续在显形水的作用下?翻阅笔记。
抵达星浔的修为境界,已经能隐隐与天地日月、山川草木产生共鸣共感,对万事万物的发展有所先知先觉。
现在,星浔心里?就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某些自她?本体穿越而?来起就存在的未解之谜,或许即将被揭开。
原主“星浔”的青年?时期已经在她?面前展开,那?么后来呢?
各种民间传说传言都记载过,她?与当时的魔君“边迟月”有些隐晦而?密切的联系,而?“边迟月”和“莫枕眠”也曾相知相识……
这些各自种族、立场不同,性格迥异的大人物在乱世相遇,留下?诸多隐秘和疑点,真的只?是巧合吗?
手指不自觉攥紧,在纸面上按压出褶皱。星浔回过神,立刻泄了力道,缓缓将褶皱抚平。
“今天,红伞雾妖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