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虞接过杯子的手一顿,气急败坏地饮了一口,然後结结实实地被烫了一嘴,茶水撒了一领口。
祁言大惊,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拭。
季无虞望着祁言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他不会是觉着我朝你笑一笑,你都能捞个宰相给我吧?”
知道她在说笑,可祁言竟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件事。
可以是可以,但只怕不同意的不是自己。
“怎麽都赖我?”祁言挑了挑眉,把帕子丢掷在一旁,答道,“从秋闱到廷试,从一个芝麻粒豆大小的知县到如今,这一路,不都是你自个考来走来的吗?”
“可我怎麽听说,我那状元……是你选的?”
祁言喉间溢出几声低笑,“糊了名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是你。”
季无虞眸色微动。
“算了,我才不在意他呢。”季无虞收敛了方才的烦闷,正色道,“扬州那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沉疴旧疾啊……”祁言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着头疼极了,“若非是苏昧远,真不知道他们要瞒到何时。”
“苏昧远?”
这个名字出现伊始的记忆太过久远,季无虞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封空白折子,以及之前从乔文斌那拿的籍册里隐约提到的……
“宁安县令,苏昧远。”
她当时瞧见时还感慨过当年被誉为是文昌帝君转生之人,如今兜兜转转这般些年,竟还只是屈居于这七品县官。
如今看来,该是祁言选以他用。
“那你是如何态度?”面前是祁言,季无虞索性便把话说开了,“我在察院校对籍册时便注意到了济民堤那笔账,堤坝修葺,不过也就是条石与木桩,算上石匠木工,以及损耗,五万都绰绰有馀了,近九万贯?他那济民堤,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见她越说越动怒,祁言又斟了杯茶递去。
不过这次,是吹凉了的。
季无虞饮了一口,心情稍稍平复,她接着道:“方才储相在朝堂上那意思,大概是先要糊弄过去,不过我瞧这事,根本没那般简单。”
“当然。”祁言轻笑一声,眸色也微微发冷,“江南一带,虽是唐家坐镇,但这条蔓延到郅都的利益链,储派中谁人也伸了手来捞油水,他储佑嵩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既是盘根错节,不如趁此一并拔除,可好?”
祁言似乎在认真思量着季无虞此语。
他何尝不想将那些蚕食着民脂民膏的世家大族挨个清洗一番,但朝堂上所站立的百官,七成几乎都出自各个大族。
一并拔除,说得倒是简单。
祁言正烦闷呢,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祁言听出是白缨,便唤她进来。
白缨似乎是早已习惯季无虞出现在书房,朝他二人都行过礼,朝祁言禀告道:“王爷,张总管在外殿候着。”
季无虞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祁言见她慌乱的模样,忍不住勾勾唇,他低声提醒道:
“栖梧宫外殿有一道屏风,你大可躲那来。”
明明自己在书房老实呆着也不会有人进来,季无虞一听便知道他是诚心打趣自己。
她可不会如了祁言的愿。
季无虞仰了仰头,坦然而言,
“若是看到又如何?本官与王爷是商谈政事。又不是与之茍且,还是说王爷……”
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伸手撩住祁言的领口,还弹了两下,继续说道:
“心怀不轨之心?”
祁言也凑了过去,低语道:
“怎麽办啊季大人,确有此事。”
白缨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两声提醒自己还在呢。
祁言笑着起身往书房外走去,临了出门之际,还不忘回头朝季无虞挑挑眉。
不知道的说他离别三顾留情,而季无虞是知道他不过是借此又来勾自己罢了。
奈何她心里实在关注济民堤一事,直觉告诉他这张总管传来的旨意,或许真会与此事有关,便白了他一眼,起身跟了去。
好在那外殿的屏风不是山水画,留白不至于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出来,季无虞安心地躲在後头,竖着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