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闻言挥了挥手,跪着的大臣便都站了起来,他似乎怒气平息了几分,转身坐回位置上去。
“此次决堤,损失惨重,来啊!传本王旨意,勒令江南诸州开仓放粮,扬州诸县接纳灾民,抗旨不尊的……”祁言扫了一眼群臣,眸色冰冷,“掂量掂量他那顶乌纱帽几斤重。”
…………
季无虞走出大殿时,脑中还在想济民堤的事情,于是下了台阶,便停住步子等到宋年走到自己身後,低声问道:“这到底什麽情况?”
宋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悄悄扯了季无虞的袖子远离人群,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这件事情你便只当是不知道,不要插手的好。”
季无虞心中的不解更甚。
她了解宋年的性子若只是小事便乐意相助,而若是遇到大事……
大概更偏向明哲保身吧。
“宋岁桉。”季无虞正色道,“告诉我。”
宋年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是乔文斌昨个夜里同我说的。”
乔文斌?
季无虞想了想,好似便是上次给自己账目的那位度支司的大人。
“他说什麽了?”
“扬州决堤其实是半月之前的事了。”
“什麽?”季无虞大惊,“灾荒一事本就宜早不宜迟,半个月了?怎麽会现在才……”
她说着说着便看到宋年叹了口气,心里琢磨了片刻便想通了大概。
半月之前的事情,今日才传到郅都,也难怪祁言方才会斥责他们“瞒而不报”了。
“有灾不奏,可是大罪。”
“是啊。”宋年说道,“乔文斌没说的太明白,但我估摸着,江南到郅都,这一路上所涉及的所有官员,嘴巴应该都缝牢实了吧。”
“我看不仅是嘴巴缝牢了。”季无虞轻蔑一笑,“那些账册里我算出来‘盈馀’只怕也被缝进肚子里了吧。”
宋年被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说道:
“诶哟你小点声,这都没出宫呢。”
说完还作势左顾右盼了好几下见着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
“你这般怕作甚?”
“不是怕不怕,我是说,这般多的官员沆瀣一气,任何一个,那都不是你我能招惹得起的。”宋年深叹一口气,“无虞,我来御史台这些时日,学会的最大的一个道理,便是知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
“季无虞,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格去触及的。”
知着宋年是好心,可季无虞眼中却难免不有鄙夷之色,她冷着语调,开口说道:
“我朝在我之前,也有一位女大人在御史台,我因着她,对这满心期待,以为都是骨鲠之臣,没承想……竟都是这些恇怯不前的鼠雀之流,那位许大人是如此,连……”
季无虞说完这句,便是好一阵沉默,宋年在心中猜想,她大概是想说,
连你也是。
他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回答道:
“季大人,你的背後是温家,是摄政王,即便是你方才真在宣政殿内说了什麽,大概也不会受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便如那日你大闹凌霄殿那般……”
宋年说完便嗤笑了一声,自嘲似地喃喃道:
“我大概是疯了才会想着担心你。”
…………
“他有病吧!?”
季无虞气得将祁言刚煮好的茶往旁边一撂,嚷了一句。
祁言云淡风轻地将杯子扶正,心里只觉着季无虞怎麽生气的样子都那般可爱。
季无虞见他没反应,直接凑了过去,望着祁言说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啊。”祁言笑着将重新满上的茶给季无虞递来,说道,“娘子消消气。”
“谁是你娘子?”
“那叫什麽?”祁言勾了勾唇,问道,“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