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腿先出来。
果真是天生的恶种。
你既是我血肉相连的骨血,亦是害我半死的冤孽。
王素鲤脸上的嫌恶越来越明显。
相与放下书卷,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
他在尝试说出一段完整的话,也在尝试接受什麽,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字是一个一个吐的,平静到麻木:“母亲,你不爱我。”
这个真相他本该早点接受,自欺欺人,伤得还是自己。
王素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爱?!”
“发的哪门子疯,你抢了你哥哥的人生还不够?我养你这麽大你就该感恩戴德!”
王素鲤还想说什麽,跟扶相与对视时,猛地顿住。
他的神情太过平淡了。
她记得以前他听到这些刻薄话之後,总会哽咽询问“母亲我真的这麽差吗?”
刻薄?!
这分明是事实!
王素鲤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该受着。
为人子女,怎麽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她跟个被踩到尾巴的狮子一样在无端暴怒:“没用,真是没用。救不下自己的哥哥,栓不住陛下的心,你就是天生的讨命鬼。”
相与不再理会,丢下一句“母亲自便”。转过身朝向另一面,翻起书卷。
倒真生出了几分悠闲自得,如果没有那接连不断的咒骂声的话。
在晋地方言中,“相与”大多指人际往来,同样的,它也有一个很隐晦的意思。
“相克相害。”
王素鲤,他的母亲,晋地王氏女。
四岁生辰那日,母亲头一回给了他好脸色看,因为他可以开始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
他变得有用了。
苦到心头发颤的药,浓墨似的汁水张开无边大口,将小小的扶相与全部裹住,他在里面挣扎着,苦水从口鼻强行灌进去。
他望着母亲,又想起了自己孱弱的哥哥,即便再苦也要喝。
哥哥需要他,母亲也需要他。
哪怕自己只是一个过滤血液的器皿。
所以母亲,喝完药能给我一颗糖吗?
就当嘉奖我的勇敢。
有些苦,我想吐。
王素鲤在他喝完药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还怕扶相与耍小孩子脾气,後来见他每次都会乖乖喝完,没有他哥哥的闹腾相,就再也没来过。
因为他很听话,听话到让人遗忘他的存在。
盛药的碗越来越大,里面也加上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药材,有一次进到了他的嘴里,他嚼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还是咽下去。
出于好奇,他问了母亲那是什麽。
怀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从廊头走到廊尾,又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
流水淙淙,翠竹环绕。
母亲和哥哥住在一起,好看护哥哥。
她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