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你要教训我吗?
局势瞬间逆转。
裴蕴初大义凛然,勇敢赴死,苏邈被他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从车上摸下来劝他:“别犯傻!”
裴蕴初见他下来,急得浑身发抖:“快上去。”
被劫持的劫匪咧着嘴看向刀刃,气得眼睛都翻白了,没让弟兄後撤,却是在裴蕴初面前露了怯:“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小兄弟你听我说啊,我是你们——”
“闭嘴!快让你的人後退,让他们走!”裴蕴初也快气死了,狠瞪着苏邈,这时候还下车干嘛呢,赶紧走啊!
“你们走!别管我!”裴蕴初说完就涕泗横流了,泪眼朦胧地看着紧闭的车帘,乱七八糟地喊起来:“反正我欠他一条命,这次就算我还了,你们叫他不要想太多,我这一条贱命能换他平安,也算我光荣。”
“走啊!”
他手哆嗦得厉害,刀刃又锋利,这劫匪头头的脖颈立刻就见了血,劫匪崩溃大喊:“该死的李群霄,要看戏看到什麽时候,还不快点滚出来,老子命都快没了!”
裴蕴初气得大骂:“住嘴!李群霄也是你能喊的吗?”
骂完一愣,“你知道里面是他?”
苏邈稳住裴蕴初,让他别冲动,一边仔细辨认,见那为首的劫匪宽脸大眼,络腮胡中一条交叉的疤痕隐隐若现:“果然是你……张崇义!”
被叫出名字,张崇义黑眼珠子瞪得溜圆:“别认亲了,快叫他松手!”
裴蕴初将信将疑,不肯把刀放下,见他让那五个劫匪弟兄後撤十步,苏邈和梁程又帮他说话,裴蕴初这才松手放人。
张崇义捂着脖子恶狠狠地瞪裴蕴初,裴蕴初不敢看他,转脸过去,抹抹脸上的泪,哼了一声,一骨碌钻回了车里。
苏邈抽了张崇义一把:“你也是有毛病,装什麽劫匪,吓死人吗不是!活该!”
张崇义痛叫一声,悔恨不已:“我也是闲得发慌才干回老本行吓唬人!”
闹这麽一场,李群霄还不现身,张崇义恼得不行,掀车帘去找人,先看见那伤他的白面小兄弟护在李群霄身前,尚在馀惊之中,喘着粗气瞪他。
看见昏迷不醒的李群霄,张崇义惊叫这是怎麽了,等苏邈简单解释完,他立刻招呼弟兄们去开路。
“我的马场就在附近,直接过去,有大夫有热水。”
苏邈问过裴蕴初和梁程的意见,朝张崇义点了点头。
裴蕴初见苏邈跟他们热络,渐渐放下戒备,看着张崇义脖子上的血迹,不大好意思,低头道了歉。
张崇义嘿嘿一笑,比划着肚子“你这算啥呀?从前打架一刀劈下来,那麽长一道口,肠子都流出来了,我也没叫啊。”
裴蕴初听了,脸白了又白。
“别胡说,你当时叫得八百里外都能听见。”梁程赶他们出去,拍了拍裴蕴初的肩以示安慰,还说:“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胆量。”
裴蕴初眼见地浑身颤抖起来,苦笑:“我现在後怕。”
梁程噗嗤一笑:“这麽冲动,等李大哥醒来自会教训你。”
这张崇义忒不靠谱,说有热水,要现烧就算了,说有大夫,那分明就是治马疾的兽医,还好几间瓦房能住人,李群霄烧热也退了不少,不然裴蕴初就要掉头走了。
张崇义把自个当牲畜,马药也敢往脖子上敷,裴蕴初不肯让他也这麽对李群霄,照看那叫一个细致,耐心地擦汗,频换额间帕子,就着屋里的烛灯,守到了半夜。
惊醒时炕上只有他一个人了,身侧早空了,也冷了,不过屋里不冷,日头热烈地照进来,既亮堂又温暖,他的衣服就在窗边挂着,烘得暖洋洋的。
听见屋外的动静,裴蕴初拢了拢散乱的发鬓,披着衣服出去。
未料门外坐满了人,都擡头起来看他,其中李群霄目光最为灼热。
只因裴蕴初刚睡醒,颊边红晕似霞,双眼如烟笼春江,神情和软,又歪倚在门边,长发垂落,姿态随意慵懒,实在是好看。
“呀……”
张崇义不由发出惊叹,李群霄被烧着似的站起来,挡在门前,把刚探出头的裴蕴初带了回去。
“衣冠不整。”
裴蕴初低头看一眼,就是没系腰带而已,里头好好穿着里衣啊,这麽严苛做什麽,他边系腰带边抱怨:“又不是军营。”
李群霄盯着他堆在肩上的一抔乌发,道:“头发乱。”
“还丶还说我呢……”裴蕴初不大高兴,擡手束高了头发,忍不住嘟囔:“张崇义的头发跟被炮轰过一样,你也说他吗?”
一夜过去,无师自通顶嘴,李群霄见他睡红的脸颊鼓起一点,拈了拈指尖,咳了声,道:“什麽时候有的起床气?”
裴蕴初有点清醒了,懊悔自己嘴快,微侧过身,跟自己的头发较劲。
抓了半天,脑後还落下来一绺,李群霄伸手揪了揪,“听说昨晚夜里有人逞英雄,我还不信,现在信三分。”
裴蕴初要回自己的头发,瞄他一眼,道:“梁哥说你醒来就要教训我了,果真来了……”
李群霄没忍住,抓了抓那把头发,意料之中的软,“你要我教训吗?”
裴蕴初举头发举得手酸,胡乱缠了把,然後小声说:“不能念念情分吗?我照顾你半宿。”
落眸如金柳掠清池,李群霄下颌绷了又绷,终于是忍住了没拥他入怀,回了平平淡淡两字:“多谢。”
裴蕴初也言简意赅:“不客气。”
昨天夜里能豁出命去救人,现在凑在一起说话像初相识,不过也不是窘境,各自缄默,悄悄细数陡然加快的心速。
窗外春风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