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你去找一个人
云州已入夏,但穿街的风还带着凉意,街上商贩的披风还脱不下来,不过瞧着个个都红光满面。
大魏大捷,蛮族年轻的族长识事务,请降,也请通商,诚意十足,掖都皇城中几番考量,与蛮族达成一致,在云州边陲之地叶榆城试通商。
消息传开,各地商贾纷纷出动,齐聚云州,自两国开战以来,云州从没这样热闹过,市集越开越大,奇珍异宝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多人啊……”裴蕴初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杨百卉久病的阴霾也因此被冲淡几分,他好奇地到处打量。
阮瑜没他那麽有兴致,正拿着药方一间间药铺问过去。
正是得益于各地商贾齐聚,几味平时难寻的药草也很快找齐,只是其中一味田冬怎麽也找不到,阮瑜不明白怎麽就找不到。
“这东西现在在咱们这没人种得出来,本来就是蛮族传过来的,现在要找……您要是不嫌折腾,就去叶榆城碰碰运气。”
药材铺老板为难地跟阮瑜说完话,一转头碰见个熟人,立刻喜笑颜开:“这不是安阳的苏大老板麽,什麽风把您给吹来了,哟,梁掌柜也在,看茶看茶!”
来人阵势极大,华贵的马车横在门前,铺子里都亮堂起来了,裴蕴初好奇看去,先见了马车前搓手的贵气男子,後见着一个抱娃娃的俊秀男子,二人站在一起,气质不凡,一时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走。”
裴蕴初被阮瑜拽了一把,忙跟着阮瑜低下头去,挤出了大门。
裴蕴初与来人擦肩,小声致歉,察觉那人的目光在扫过自己的脸时顿了一下,他更低地把头压下去,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鼻梁上的假疤痕。
“他——”
“怎麽了啊?”苏邈打了个寒战,冻僵了的手往梁程腕间滑去。
搁平日,梁程能被激得直皱眉,此刻只顾着拧脖子往後瞧,苏邈也跟着看去,没见着什麽特别的。
“看见什麽了,叫声夫君都给你买。”
梁程沉思着,片刻後,迟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看错了,应该不会那麽巧……”
与此同时,裴蕴初也因这一个插曲问起阮瑜:“那两个人是谁啊?从安阳来,小瑜,你知道吗?”
阮瑜轻哼,要是他阮家还在,哪还有安阳苏家什麽事?他现在的脸色跟锅底差不多,冷睨了裴蕴初一眼,道:“你没什麽事就回去陪着卉姐姐,我去探路。”
裴蕴初应下,折返回去。
已经春末,远处高山还盖着雪顶,裴蕴初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棉袄,小跑起来,脸颊边的碎发被风吹开,完全露出他瑕疵明显的脸。
“哎——”
裴蕴初撞了个小人,还好他手快抓住了那娃娃的围兜,才没让那娃娃倒下去,他关切道:“你没事吧?”
那娃娃圆滚滚的,从一身暖融融的锦衣中,擡起一张粉团团的脸,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两排小牙和嘴里一颗糖果。
那娃娃站稳了,朝旁边唤了声爹爹。
被唤的男子快步走过来,裴蕴初极快扫了眼,是方才在药铺门口下马的安阳商人,见对方一身华服,裴蕴初忙退了两步,两只长满了冻疮的手交在一起,埋进了破棉袄之中。
“多谢。”
裴蕴初摇摇头,转身走了。
梁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走远,目光一凛,对苏邈说道:“不知道他脸上的疤是怎麽回事,先找人跟上他,宁可错认,不能放过。”
苏邈凝重地望着裴蕴初的背影,道:“要不要派人去通知李群霄?”
“先不要,”梁程道,“他现在应该受不了失望吧……”
裴蕴初一路跑回客栈,揣着在街上见到的新奇,笑盈盈地钻进了包厢里,“卉姐姐!”
杨百卉闻言,在桌前擡起了头,露出一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她身上没有一丝春意,因病痛,眉宇间满是疲惫,瞳仁僵硬地颤动着,眼底积红,内唇也反常地赤红,若不是她笑意仍然温柔,她已经没有什麽人样了。
她见进来的是裴蕴初,松了一口气,从桌下拿出藏掖的信纸,重新提笔。
“你在写信麽?”裴蕴初绕至桌後,知道自己一身热气,从後抱住了杨百卉的一身瘦骨,脸也贴在她的肩上。
饶是她身上的衣衫厚,裴蕴初还是觉着她瘦得硌人,抱得越发紧了。
杨百卉欣慰地笑着,偏头蹭了蹭他的额头,没有回答,艰难地擡手写下落款,然後小心翼翼地折好信件,放进了信封之中,随後,她把信递给了裴蕴初。
“什麽啊?”裴蕴初不明白。
他神情懵懂,杨百卉用信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一个人。”
裴蕴初用手顺着她披风上的兔毛,毫无戒心道:“卉姐姐,你要找谁啊?”
“不是我要找,是你。”
裴蕴初手停了:“我?”
杨百卉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蕴初,眼中充满了不舍,过了好一会,开口道:
“从前我听说你与他有过纠葛,可打我一见你你就已经失去了记忆,浑身是血,我不知道你与他过去究竟是怎样,我总不放心,但你一直跟着我吃苦也不是办法,你陪我这一路,我多了一个弟弟,我已经知足了,我不能再这麽自私,继续留你在我身边。”
裴蕴初惊呆了,不安起来,不自觉地用力箍紧了杨百卉:“卉姐姐,你在说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