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路过舞台的时候笑话他,“俗物。”
裴蕴初没动气,稳稳地奏完了一曲《雨打芭蕉》,之後,台下响起些稀稀落落的掌声,催他走似的,但他没下台,扔抱着琵琶坐着。
司仪跑出来说还没完,“楚云公子有一绝技要献给大家。”
“听音识曲。”
这倒是有点看头,看客不去茅厕了,都探着脑袋听司仪说规矩。
几十个水面高度不同的茶碗摆在一起,代表不同的音调,三五人同时敲击,裴蕴初要在一连串的敲击声中,听出其中一人敲击出的先後顺序,用琵琶弹出来。
此为炫技,看客不信,开始商量着怎麽让名为“楚云”的小倌下不来台,有的说要敲击力道一样,有的干脆说不敲击让他扑空,有的开始押宝说他必定乱弹。
茶碗已经准备好了,都跃跃欲试,但最後茶碗却都端上了二楼,只让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试。
有乐师来记下茶碗对应的音符,并记录其中一人的敲击顺序,那谁来敲击?
裴蕴初温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可否请远道而来的李大人亲自敲击?”
此举大胆至极,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群霄。
台下人仰着脸,脸上涂脂抹粉,十分俗气,李群霄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但还是应了下来。
听到他应了,台下人立刻笑了,似是松了一口气,肩膀半塌下去。
边上的人都催促着开始,司仪哄着莫急莫急,让李群霄先独自敲击,让楚云仔细听。
李群霄照做,捏着根筷子,敲了几下茶碗,茶汤上的水纹还没荡开,台下人便点了点头,说好了。
正式开始,李群霄身边围满了人,都拿着筷子,等司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胡乱地敲击茶碗,有人故意模仿李群霄敲击的方式,有的人胡乱敲击,故意混淆声音,丁零当啷,茶碗快被敲碎了,到处是溅出来的水。
大概半炷香後,司仪叫停,问裴蕴初:“好了吗?”
裴蕴初说好,头低下去,下巴抵着琵琶,手指在弦上扫了一下,随即弹出了一首强势的《入阵曲》。
虽然没有伴奏,但音调起伏变化模仿出了阵前的鼓点声和风声,听来十分慷慨激昂,仿佛大战在即。
接着,所有人都望向了李群霄,但他神情很淡,什麽都看不出来,便都去催促从二楼走下来的琴师了。
结果揭晓,果真是《入阵曲》。
最妙的是,当中好几处错音和卡顿,裴蕴初完全记住了,一个不漏。
有意思,那麽远的距离,又杂乱,能记下那麽长的音,实在是了不起,但有人没看够,调侃李大人是不是跟楚云通过气!再说《入阵曲》成调的,难不住楚云公子!
再来!
这回李群霄根本没碰筷子,全让周围人乱敲,结果半炷香後,裴蕴初真的什麽都没弹,只抱着琵琶,浅浅地笑。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不是?还是有人不信,让李群霄再来,不许他弹曲,也不许他不动,必须乱弹一段。
这回裴蕴初显出点苦恼的样子了,皱了皱眉头,扫了扫弦,开始弹奏之前,朝二楼正中央看了一眼。
什麽都看不着,裴蕴初突然紧张起来,尽管他随後弹出的音符一个都没有错。
不知是谁起头鼓了掌,随後掌声如雷鸣,倒是裴蕴初有些手足无措,紧紧抱着琵琶,下台的时候还被衣摆绊了一下。
他走得急,不然能赶上之後响起的惊呼声——李群霄把先前丢出来的扳指赏给他了。
裴蕴初下台之後走得很慢,喘得有些快,他想他的目的达到了,李志一定记住了他。
他知道旁人都笑他打扮不入流,选曲也不好,只有裴蕴初知道,李志喜欢男子做庸俗打扮,最好穿粉裙,李志祖籍皖南,《雨打琵琶》正是皖南名曲。
他迄今所做的一切,都在迎合李志的喜好。
之後评花魁的环节他不在乎,抱着琵琶进屋子里休息了,他不知道,正是李群霄送出的那枚玉扳指,让他有资格与韩婉平起平坐了。
【作者有话说】
公式对,数值错,误打误撞一个好结果
小裴:我怎麽觉得不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