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背水
落地挂钟节奏缓慢地摇摆,靳野在客厅苦等二十分钟後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冲聂清河使了个眼色,聂清河立刻会意,挪坐到忠叔旁边。
“忠叔,听说您二女儿最近准备出国留学,想好去哪里了麽?”
忠叔被聂清河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得一愣,擡眼向警觉地靳野看去,却被王闯那张大脸挡住视线。
“我妹妹也要去留学。”王闯笑嘻嘻道:“这丫头非要自不量力去德国,她那两把刷子真去了估摸着这辈子都毕不了业,您要不帮我劝劝她。”
三人说话间,靳野已经放轻脚步拐上楼梯,刚走到一半,书房就吹来一阵裹挟着浓重血腥味的凛风,这味道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冰冷。
难道是老爷子伤了席珂?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只不过这种可能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心下骤然一沉,紧走两步进到书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
靳麒升大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躺在地上,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脖颈处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出鲜血,在他身边有一把簪子形状的刀,书房的窗户大开,而席珂已经不知去向。
“席珂……”
他半是心疼半是无措的闭上眼睛,喃喃道:
“你这个臭丫头……”
然而下一秒他就回过神,绕过那一大滩鲜血来到窗前,徒手擦掉窗台上的脚印和痕迹,将窗户关严。再回到靳麒升的身边,抓起刀子用衣袖擦干净把手,随即紧紧地握在自已的手中。
他望着靳麒升的眉眼间,情绪极为复杂,多年间家族的爱恨纠葛交织在一起,混杂成无法言说的悲恸,此刻全部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老爷子……睡吧。”他擡手覆住靳麒升的眼睛,合上他的眼皮:“下辈子做个普通的小老头儿,子孙绕膝,四世同堂,多看看膝下的子女晚辈,别再往上看了。”
靳荣盛的车辆和人马已经到达院子里,他接到电话就从军区匆匆赶来,连训练服都没来得及脱,一路疾驰到老宅,带着靳鸿步履不停地进了屋子。
客厅内忠叔已经跟聂清河和王闯打成一片,兴致勃勃地介绍起各个国家的大学,见到靳荣盛和靳鸿进来,三个人纷纷起身。
“司令。”
靳荣盛肃着脸问:“到底出什麽事儿了?阿野这麽着急叫我过来。”
靳鸿则是急道:“我妈呢?她在哪儿?”
然而还不等三人答话,二楼书房就传来一声响动。
靳荣盛与靳鸿相对而视,立刻冲去二楼,聂清河三人也马上跟了上去。
书房的场景让衆人的脚步停在门口。
靳野握着在滴血的刀,双目猩红地跪在已气绝的靳荣盛身边,侧目看向已经傻掉的靳荣盛。
“对不起,靳司令。”
。
徐悍风是在开会的时候接到电话的,他黑色的领带掖进衬衫中,袖子上挽,左手放在鼠标上点着ppt的页面,大屏幕转换到下一页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那串号码他并不认识,他想了想,还是出门接起来。
电话那边说:“徐悍风,是我,席珂。”
“席珂?”徐悍风的诧异穿过了话筒,他环顾四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语气里是他自已都没有察觉到的兴奋:“你怎麽会给我打电话?”
席珂耳边狂风呼啸,模糊了她清冷的声音:“我要自首。”
“你说什麽?”徐悍风有点没听清:“自首?咋?你在报道现场嘴欠骂人被揍了?”
“我刚刚杀了靳麒升。”席珂说:“在槐末路的老宅子里。”
“……”徐悍风不耐烦道:“你跟靳野又打了什麽赌耍我呢吧?他是不是在旁边听着呢?虽然老子已经跟他反目成仇,但也不至于这麽侮辱老子的智商,挂了!”
“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去看看。”席珂的尾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凶器在现场,是一把僞装成簪子的伸缩刀,靳野大概率会藏起来。”
直到席珂提到靳野,徐悍风这才听出她话里的认真,他捏紧了手机:“你说真的?你他妈的疯了?敢对老爷子动手。”
“徐悍风,如果你有一刻把靳野当成兄弟,就请务必记住。”席珂沉着地说:“无论靳野如何坚决的把罪名揽到自已身上,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与他无关。”
这件事太大了,尽管与席珂无情无份,徐悍风也揪紧了心:“你到底为什麽?!老爷子被害身亡肯定要追查到底的!”
“我知道你到了我的密室,也清楚我的复仇对象,我在里面安了窃听。”席珂说:“本以为弄垮魏芷云就是极限,没想到幕後推手却是他。靳麒升这样的地位,而这是我唯一杀掉他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有了。”
“操!”徐悍风不知为何,蓦地从脊柱窜起无名火,一拳打在墙上:“你就非要钻这牛角尖报这个仇吗?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徐悍风,如果你知道战场上杀了你父亲的人,你会坐以待毙麽?”
徐悍风沉默了。
他不会的,他一定会穷尽所有时间所有精力所有方法为父报仇,至死方休。
席珂的语调沉了几分,带着一股执拗:“我父亲的骨灰掺在爆炸现场的火药里,至今都没有自已的坟墓,我母亲到现在还背负着荡妇的骂名,我有什麽理由错过这唯一手刃仇人的机会呢。”
徐悍风不解:“那你为什麽要给我打电话?靳野身边的聂清河跟王闯,哪怕叶宴都更值得信任。”
“但是你比他们迫切。”席珂平缓的语气仿佛带着看透人心的魔力,一语道破徐悍风的七寸:“你更迫切的需要一份好的前程,拿我去换吧,归国的英雄记者席珂手下有多条人命,此案一破你会平步青云的,只是从今以後,不要再为难靳野。”
“换他妈的什麽傻逼前程……不对,你什麽意思?什麽多条人命?你还要对谁动手?你不许乱来听到没有!”徐悍风奔跑在总局的走廊,外套都来不及穿,呼吸变得急促不稳:“你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