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一线
老宅一派死寂,书房面对面对峙的两端陷入僵局。
沈烈被佣人带到客房打了针镇定剂,已经在犯瘾的状态下沉沉睡去。
靳麒升扶着心口对一脸平静的席珂说:“孩子,不如我们谈谈。”
席珂表情淡漠,靳野沉着脸率先挡在她身前,不客气地对靳麒升说:“魏芷云的话还没有定论,你要对她说什麽?有话当面说好了。”
“人家的家事,你听什麽?”靳麒升说道。
靳野牵起席珂的手,在靳麒升老花的眼睛前晃了晃,语气里没有退让的意思:“我们是一家人,合法的,难道您忘了麽?”
“让我们谈谈吧。”席珂忽然开口,她对靳野勾起个轻浅的笑容:“你在一楼等着我,这里有什麽大响动都可以听到,没事的。”
靳野瞅了眼靳麒升。
他是不想把席珂单独留在这里的,在他心里隐约有个不安的导火索,他很怕靳麒升把这导火索点燃,导致席珂会离他而去。
可在席珂的温言软语前,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问:“你确定?”
席珂笑着说:“我确定,去吧。”
家丑毕现,别说聂清河和王闯,连忠叔也被遣出了内屋。靳野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和那三人凑成一桌麻将。
王闯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首长,老爷子该不会给嫂子一笔钱,让她离开你吧?我看电视剧里都这麽做的。”
聂清河小心翼翼地看着靳野发黑的脸色,闻言骂道:“别跟这儿放屁,这都什麽时候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闭嘴吧你。”
王闯撅起嘴挠挠头:“总归是有点不安麽……”
靳荣盛还没到,还未平复情绪的魏芷云被押到客房等待靳荣盛,书房里只剩下席珂和靳麒升,和那只会说话的白毛鹦鹉。
靳麒升将开水倒进紫砂茶壶里,又将热茶倒进茶盏,放到席珂眼前,他用手帕捂住嘴侧头咳嗽一声,才说:“你明知道如果阿野执意保护你,我也无可奈何,却还好言劝他出去,席小姐,你比魏教授要懂事。”
懂事……席珂低眉轻笑,回味着这规训感十足的两个字。
她的白衬衫映衬着她雪白的面容,乌黑的头发被一根精致的银色发钗随意的挽起来,头发下的脖颈空留一小截白皙无暇的肌肤,更显出她红唇的娇媚。
“因为魏芷云不久前在这间书房说过,汉京的局势如何,掌握在您的手里。”席珂说:“蚍蜉撼树的事,我向来不会做,您要说什麽就说吧。”
靳麒升盯了她一阵,目光里说不上是欣赏还是忌惮,总之弥散出某股不善意的情绪。撤开眼睛的瞬间,他缓缓起身,背对向席珂,面向窗外。
冬日的下午阴云遮蔽,天色已经有转黑的迹象了。
“四十年前,我从一位已故的将军遗孀手里买下这间老宅,那时候并不敢声张,只将宅子归到靳野奶奶的名下,直到我彻底退下来,才能安心的住进来。”冰冷的窗户回拢着靳麒升的声音,使这声音异常清楚:“他奶奶很喜欢这宅子,只因身份限制,直到去世,都没能住上一天。”
席珂望着靳麒升的後脑勺,淡淡地说:“您是想说,人生在世有很多身不由已,包括在幕後指使他人压死一个家庭。”
“席珂啊,我们的家族是张巨大的利益网,只要牵扯利益,就必定有人会因此牺牲。”靳麒升转过头,说:“你并非我属意的孙媳妇儿,靳野他前途无量,我本来为他匹配了家世相当的女孩子。”
他幽幽望着席珂,毫不掩饰地打量:“不过你聪明能干不亚于男人,从金三角一路回到汉京,是你自已的本事。所以既然靳野喜欢你,那我愿意成全你们。”
席珂听出他话里有话:“当年要魏芷云对我赶尽杀绝的是你,默许洪云豪留我一命的也是你——既加深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猜忌,又能够加深我对魏芷云的仇恨,果然一石二鸟,只是我有两件事不明白。”
“什麽事?”
“你为什麽明知吴啓仁与洪云豪联合起来制毒贩毒,却置之不理,甚至让魏芷云暗中包庇,形成保护伞?还有,洪家父子是随时向你报告我的动向麽?”
靳麒升慢吞吞坐下,喝了口茶,才说:“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站得越高,看得越清楚,才明白越要容许灰色地带的存在。洪家的势力集中在东南亚,至于汉京,我可以容许他们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赚钱。而你的动向——洪云豪也有自已的私心,他把你当成他的保命符,是不会时常向我汇报的。”
席珂的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她低声说:“我明白了。”
“吴啓仁三番五次要我彻查吴槐阳的下落,而我按下此事,并没有去查。”靳麒升顿了顿,终于亮出自已交易的底牌:“我知道人是你跟靳野搞死的。”
“原来中心话题的筹码在这儿。”席珂终于笑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靳野掌握着红莽,而我这老头子掌握着汉京。”靳麒升不置可否,只说:“这世上的一切尽是交易,用你和靳野的命,换十七年前的一场恩怨,大家相安无事,很公平。”
席珂半眯眼睛,红唇轻啓:“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靳麒升说:“而是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到足以站在靳野身边,进入我们靳家。”
书房寂静,天色沉下来,团团阴云黑压压地顶在庭院上空。
席珂面带微笑地起身,隔着书桌向靳麒升伸出手:“那麽我只能说,您的认知是正确的。”
靳麒升略微一怔,伸手握住她的手:“识时务者为俊——”
“杰”字还未出口,席珂便用力把他一拉,另一只手机落地抽出头上的发簪,拨动开关,刀片从发簪根部冒出来。浓密黑发如瀑布般垂落的同时,她手起刀落,狠狠地插进靳麒升的喉咙。
血液迸溅,染红她的白衬衫和架子上的白毛鹦鹉。
靳麒升大睁着眼睛,一切还未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没了任何气息。
书房静悄悄,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道。
席珂居高临下地踱步到靳麒升的尸体旁,踩到他的脸上。
“不好意思,我想站在靳野身边,用不着“足以”这个词。”她抹去脸上喷溅的血液,喃喃道:“你的条件,换不来我父母的命,和我本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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