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月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
秋日阳光虽稀薄,却也明亮灿烂。今日是个大晴天,没有风,晒过一会儿後,浑身便暖洋洋的,非常的舒服。
这座山物産还颇为丰富,且毕竟与都城相近,以前不时有人进山采药与伐木砍柴,因而不像深山老林那般野兽横行。
正值秋季,山中杂生多种植被,枫叶飘红,杏叶金黄,从山脚至山顶,层叠渐变,犹如一副精心绘制的山水画。
假若不是从土匪窝中逃出来的,此情此景,这般于山中漫步,倒犹如来秋游般。
伽月饿的很,注意力都在食物上,树上野果不少,这个季节以柿子和梨子较多,红如灯笼黄如金,居然还有秋枇杷和杏子。
她身手尚可,太高的树爬不上去,一般的树却绰绰有馀,三两下上去,又利落下来,边走边摘。
思无涯拄着拐杖,行在後头。
平日里他醒着时要麽在外头张扬吓人,要麽在给人找茬,或者干脆在折磨人或杀人,哪怕不便外出居于府中时,也总会给人找点事做,眼下却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整座山上,统共只有他们两个人。
思无涯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伽月身上。
这人娇娇小小,身体里却有鲜活的生命力与强烈的热量。怕的时候是真怕,害怕恐惧是真的,眼泪求饶也是真的,然则自如也是真的,“险境”一过,便该干嘛干嘛,不受其困,不受其扰。
方才在洞穴中还惶恐不安呢,这下便就提着裙摆,高高兴兴的摘果子了。
她摘的兴起,越走越快。
离思无涯越来越远。
“呀。这里好多啊。”
伽月开心道,发现了一棵完全熟透的柿树。
一回头,却见思无涯停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她,面色似有不善。
糟糕,把他给忘了,一不留神甩掉他老远。伽月忙跑了回去。
“给,这柿子好甜,殿下尝尝吧。”
两人在原地坐下,吃着野果。在野外能有这些吃便很不错了,不过终究只是果子,不太能吃饱。
“前面就是小溪,说不定有鱼,可以烤着吃。”
两人吃完,准备前往溪水畔。
伽月迈出几步,身後的人却未动。
怎麽了?
伽月回头,只见思无涯站在原地,一手拄着拐,一手执软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殿下?”伽月莫名。
“走那麽快,”思无涯嗤道,“有鬼追吗?”
伽月摸摸鼻子,哦了声,这方明白他的意思,说:“那我走慢一点。”
思无涯却仍没有动。
紧接着,伽月眼前出现软鞭,听见思无涯淡漠的声音:“牵着孤。”
伽月擡眸。
思无涯仿佛有些不耐,金瞳显得冷淡:“若让孤摔了……”
伽月:“不会的。我会好好牵着殿下的,自己摔也不会让殿下摔。”
伽月接住软鞭这端,像昨日那般牵住思无涯。是她疏忽了,他行走不便,本应牵着他的。
荒山野岭的,就他们二人,又共同经历了那些险境,表面上似乎仍界限分明,实际彼此间身份与规矩都无意识的有些模糊,不如之前那般刻板严谨。
伽月脚步慢了下来,牵着思无涯慢慢往前走。软鞭鞭身如同它给人的印象,果然微微泛冷,但之前已经握过,也就不怎麽害怕了。
稍握一会儿,便捂暖了。
思无涯跟在後头,闲闲迈步。腿上还有夜晚残留的痛感,尚可忍受。
他的视线自然的落在前方的身影上。
两人中间隔着半截鞭身的距离,她走的很认真,心无旁骛。两日荒野奔波,伽月也透出些许狼狈,衣裙上沾染着泥土与杂草,发髻有些散乱,脖子後凌乱的散落几缕秀发。
伽月的头发很黑,脖颈很白,如同一截洁白无瑕的玉。
她偶尔回头,望一眼思无涯,看他是否跟得吃力,偶尔轻声提醒注意脚下。
阳光里,她的笑容甜美,声音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