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个人,几次三番的令他失去警惕,靠他如此之近。
是因为黑夜,因为伤痛加重,因为昏沉的原因吗?
思无涯金瞳微眯。
他停了下来。
伽月察觉到,随之停下,回头。
“殿下?”
“扶着孤。”
嗯?伽月微微睁大眼睛,不太确定的看着思无涯。
思无涯扯了扯软鞭,“听不懂?过来扶着孤。”
伽月眨眨眼:“殿下确定呀。”
“要让孤说第三遍?”思无涯冷冷道。
伽月确定没听错,便走过去。心中有些忐忑,之前因为情势逼不得已有过些碰触,这般各自清醒与安全的情况,还从未有过。
会不会待会儿就变脸,要砍掉她的手?
伽月松开软鞭,改而小心翼翼扶住思无涯的胳膊。
思无涯没有甩开。
两人缓步向前。
思无涯微微拧眉,表面平静,内心……也无波无澜。排斥与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涌来,相反还有种微妙莫名的自然——看来有了之前匪寨与洞穴里那样被迫或半被迫“亲近”之後,身体已比意识先一步熟悉起来。
伽月的动作很轻柔妥帖,手掌隔着衣衫小心而稳妥的扶着思无涯的胳膊。
她手心的温度还是透过衣衫传来。
暖的。
真是奇怪,明明都在太阳底下,思无涯依旧寒意沁沁,伽月身上的凉意却很快驱散,变得温暖起来,好像阳光都只照耀她似的。
不知为何,思无涯忽然有些莫名的不满。
他本就是没事也要找事的人,当下便抽出胳膊,转而一伸,搭在了伽月肩膀上。
伽月的手顿在半空,一时茫然。
“好好扶着孤。”
思无涯扔掉了那树杈拐杖,本来柱着便不舒服,有了伽月这人肉拐杖,还留它作甚。
两人不知不觉加大了接触面积,思无涯仍没有任何不适。
不适的人换成了伽月。
思无涯身形修长,比她高出许多,看着瘦削单薄,却终究是男子骨骼,分量着实不轻。起先他还只是胳膊搭在肩上,可渐渐的,仿佛跟打开了开关,突破了什麽障碍一般,整个人都逐渐靠过来。
肩膀上愈来愈沉。
伽月两只手努力的撑着他,她整个人都在思无涯的胳膊下,像扛着一座山。
思无涯不断向她倾斜,因她的身高,他须得微微佝着腰,这个姿势其实并不舒服,却偏偏不退让。
“……殿下……”
“看路。”思无涯冷道,“走快一点。孤饿了。”
伽月咽下抗议,敢怒不敢言,认命的鼓劲继续前行。
她察觉到思无涯有故意的成份在,不知道哪里惹他了,故意这样来折磨她。
这时候的思无涯没有面对外人时那种假惺惺,阴阳怪气,令人脊背发寒心惊胆颤的和煦笑容,私下里,世人背後,反而并不怎麽笑。阴郁冷漠是他另一面,或者说更真实的一面。
迄今为止,伽月见到更多的反倒是他这一面。
这一面也很坏,也很疯,依然为所欲为,但与虚僞笑着杀人时的他,眼下这样的举止更如同一个恶劣的少年在使坏。
思无涯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靠在伽月身上,这时仿佛已忘了计较碰触这种事,只低眉垂眸,注视着胳膊下的面容。
女孩努力的撑着他,因为用力,面孔都红了,红扑扑的似他们刚吃过的柿子。
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那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脸颊偶尔偷偷鼓起,又很快平下去。
明显敢怒不敢言。
思无涯勾起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