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看懂一二,一几之隔的公子哥急不可耐,一把搁下酒盏,两眼一瞪,怒道:“别耽搁他人下注!”
宋晞下意识擡起头,双目经由他酡红的两靥落向被他重重搁下的酒盏,神色微微一顿。
“你!过来!”
公子哥骂骂咧咧唤婢子近前之时,宋晞已收回视线,转又看向前後左右。
“怎麽了?”
姬珣接过她手里的竹牌,觉察出她的不安,握着她的手轻晃了晃,轻道:“看出什麽了?”
“酒。”
“酒?”
姬珣下意识回眸。
“来来来!张兄,某敬你一杯!”
“文兄,请!”
“浮云楼下浮生酿……好!”
“此等佳酿,人生难得几回闻呐!”
“再来!”
“……”
赌局开场不多时,场上推杯换盏不歇。左边称兄道弟,右边你侬我侬。喝到兴头上,初次照面之人恨不能当场滴血认亲,就像是……
姬珣的目光倏地一闪:“你是说?!”
宋晞目光微沉,颔首道:“若我没看错,他们手里的浮生酿,与你我进门时喝的迎宾酒别无二致。”
换言之,宾客手里的每一杯丶每一盏……都含有能让人致幻成瘾的金丝兰!
无怪乎三杯两盏下肚而已,衆人的神情越来越亢奋,言辞越来越过激,好似二三十年修养付之一炬,旁人三言两语便能被调动他们最为不堪的一面!
以命相搏的赌局,无处不在的金丝兰……
但借浮云遮望眼。
除此之外,浮云楼下还藏着什麽不可告人?
“角公子,王三李二已出来过多日,楼里可有新货?”
宋晞两人正举目四顾,一道高喝响起,衆人纷纷停杯歇盏,朝着声音传来之地望去。
场上执着金铃的青年微微一顿,脸上笑意不变,眼底似有阴婺一闪即逝,待转身看清开口之人,眉眼顿然下弯,恭恭敬敬道:“原来是申大人!大人,许久不见!”
“角公子,别来无恙!”
宋晞眯眼望向那起身应话之人。
印堂开阔,长相周正,起身施礼的动作,倒有些像是……
“申?疾风,梁州城的知州可是姓申?”
追影的声音自身後传来,宋晞的目光紧跟着一顿。
——是了,他倾身施礼的动作极为端正,像是衙门中人!
“申大人开口,小人莫敢不从!”
青衫玉冠的角公子施施然起身,左右看了看,又笑着朝申知州所在拱手道:“托大人的福,楼里这两日正巧来了批新货。大人若是不弃,在下便让人把他们都牵来,让大人先过目?”
“甚好!”
申知州大手一挥,颇为自得地落座原处。
一阵厚重的关门声後,叮铃当啷的镣铐声伴着窸窸窣窣的鞋履趿拉声传来。
宋晞两人正举目申知州所在,忽听身後一阵乒铃乓啷,追影陡然凑上前,声音急迫道:“爷丶云姑娘,是土影!”
姬珣两人面色骤沉,擡眼一看,浮尘四逸的槛阱内,一男子用锁链栓着十数名少年,一路穿过南门,眨眼已至阱下。
十数名少年大多十二三岁。
土影虽擅长缩骨功,面容却不会因此改变,是以追影几人一眼便将人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