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清已经被盛湙打发去了偏房,而他自己就靠着院子里的栏杆静静地看,脸上没什麽表情。
听着几个婢女没什麽营养的议论,他意识到在这个酆都城内,喜欢他师兄的远不止他一个。
他有点懊恼,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进屋。”喻灯走过来牵着他。
盛湙下意识攥紧一点,低着头没说话。
“怎麽了这是?”喻灯笑着,卡着他下巴擡起来,忍笑问道,“吃谁的飞醋呢?”
盛湙可能觉得自己没出息,只嘟囔着说了一句:“怎麽喜欢你的那麽多。”
喻灯牵着他进屋:“这里的感情都当不得真,尤其是阎王。他花天酒地,对谁说话都这样。”
盛湙本来不想进去,但想起毋清那一句“动不动就跟人冷战”,还是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的装饰很简单,简单到了盛湙一看就能看出是他师兄的风格。
就算是记忆被封,喻灯对于住所的风格还是没怎麽变过,几幅字画,角落里两盆文竹,外加一张床一张桌,就构成了卧房的全貌。
地府内中午时最亮的光线也不过人间早上五六点,还是阴天的那种。
再加上地府房子屋顶歪歪扭扭,窗户也跟着开到了不该开的地方,屋内透光不好。
这时候光线给盛湙的感觉像是他在灯川时的某一个雨天。
“你之前就住这?”盛湙问道。
喻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看得出来盛湙还想问他一些什麽别的细节,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他在地府的生活无趣得有点过了分。
他在酆都城的时候,其实地面都很少上来,更多时候不是在抓人就是审人。
地下十八层他远比其他人熟。
地面上的这栋房子,不过回来睡个觉。
如果盛湙要是问地下哪一层关押的什麽人,刑具又怎麽用,他能说出来个十七八种,但是那也太吓人了。
于是他想了一会儿说:“不过这个地方我不经常回,因为太忙了。然後偶尔会开火做饭,更多的时候是在鬼市最偏僻的巷子里吃饭,那里有一家还算不错的面馆。”
盛湙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问:“他刚才说你喜欢梅花?”
“嗯,”喻灯收拾了一下桌子,又把桌子上的墨研开,“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喜欢了。”
盛湙笑了一下,正要走过去。
这时外面突然来了个太监似的声音,那声音唱戏似的在外面喊:“大人,你们此次回来,得在通关文书上签个字。”
对于他们这种非自然方式混进来的人,酆都这边肯定需要留个记录,但是按照阎王的性子,肯定是大笔一挥就把签字给免了,毕竟他人都见过了。
但是这次因为他带过来了一个别的什麽人。
喻灯毫不意外地走出去,把文书接了,吩咐那太监一句:“不用等了,回头我给你们阎王直接送去。”
盛湙不爽地站在屋内,看着喻灯拿回来的那一份青灰色的布帛,皱着眉道:“地府规矩怎麽这麽麻烦。”
喻灯冲他笑:“你说呢。”
盛湙:“……”
盛湙看着他的笑突然懂了,这是阎王故意麻烦他们呢。
妈的这个死人!
盛湙一脸不爽地把那布帛从喻灯手里拽了回来,铺到桌子上正要签,眼前莫名浮现出阎王那别着芍药花笑意盈盈的脸。
长得漂亮丶温柔丶听话丶会哄人……
盛湙越想越觉得这种气质有点耳熟。
这他妈要是搁旧时代青楼里高低得是个头牌。
盛湙捏着笔的手突然就写不下去了,笔尖上的墨汁一下滴到布帛上,盛湙这时转回头,看着身後不远处的喻灯。
他正靠着展示柜,远远看着自己。
盛湙又低又轻地说:“公子……我不太会签。”
喻灯先是反应了两秒,看着盛湙无辜眨巴着的眼睛,捏着笔我无所适从的样子,他突然就明白了他这玩的是哪一出。
“美人儿,”喻灯眼睛玩味地半眯了一下,“不曾识字吗?”
盛湙心尖忽然一颤,他嗯了一声,还是看着他。
“过来,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