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听见,门外晏楚昀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那一瞬间突然有点想哭,但还没酝酿出来,就被一双手捂住脸,直接往後拽了回来。
那双手满是泥垢,景初闻到了来自身後人的臭气。
景初皱眉问道:“你是谁?”
“路过,路过,让我这老乞丐避避。”老乞丐说道,“专业的事你让专业的认去干,没有金刚钻揽什麽瓷器活。别咋咋呼呼的,别把东西都引过来。”
“你说什麽?”景初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嘿,你看看你还不高兴。”老乞丐脸上丝毫看不出害怕,反而笑了下,“那我问你,为什麽偏偏叫你进屋呢,他另一个师弟呢?”
这时候景初竟然没意识到他的话有丝毫不对,反而冷着脸回答起来。
“外面不干净的东西太多,师兄担心我。”景初说。
老乞丐一笑:“哦,那他另一个师弟,可是待在北渡口呢,那地方鱼龙混杂可比这地方乱,他怎麽就不担心?”
景初反问:“你怎麽知道他不担心?”
“那事情最後是让谁办的呢,为什麽单单让你护住一家老小,不让你站在他身侧呢?”老乞丐说道,“人家师兄弟从小一起,那是睡一张床长大的,说到底你是个外人。门外那小子懂规矩,不让外人冒险,把你推进来,这才是对待外人的规矩。”
“不对!”景初猛然站起来,瞪视着眼前的乞丐。
此时他一边担心安危一边又在气头上,竟然完全没发现眼前的老乞丐有些面生。
老乞丐一边拉他坐下,一边说:“都说了别咋呼,你好好说,哪里不对?”
景初不情不愿地蹲下:“他刚才喊了我师弟。”
“那你喊了晏扶师父麽?”老乞丐问:“他喊你徒弟了吗?”
晏扶的态度始终是景初心中的逆鳞。他不说话了。
“他给你银铃了吗?”乞丐又问。
景初依旧没说话。
老乞丐的话音和外面的打斗声混在一起,兵刃碰上什麽脆硬的东西,发出极其清脆的一声。
不过一会儿,门口晒置的陶罐碎了。
又过三秒,靠近庭院的一颗白杨轰然倒塌。
外面战斗正酣,北渡口那边也同样如此。只有他一人藏在院内。
许是自己连出去的资格都没有。
“他下面的徒弟叫你师弟算什麽,你敢喊他师父麽?”老乞丐又说。
景初声音很沉,脸色很黑:“不敢,也不能。”
—
周边的怨鬼被清理地七零八落,剩下的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竟然也聚集了一大群,齐齐调转方向,朝北边涌去。
那是人口最多的北渡口!
更要紧的是……
晏无尘也在那!
晏楚昀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收剑跟上去,听见後面有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晏楚昀立刻回头喊道:“我去北渡口,照顾好这边!”
门外,老乞丐勾着景初的肩膀站着,用沙哑难听的烟嗓说:“看到没,找他师弟去了。”
景初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北渡口的怨鬼数量远没有景家这边多,骚乱全是由拥挤的人群引起的。
晏无尘艰难地把混在人群中的怨鬼斩杀干净,楼上就传来有人坠楼,刚追过去,下面就有人落水。
景家这边的怨鬼逃窜过去後,骚乱更大。
两人先是把怨鬼赶出人群,又把被附身的民衆挑出来,要不然怨气就会一传十十传百。
到时整个北渡口会彻底变成怨气的供应厂。
废了一番功夫後,晏楚昀和晏无尘一起回了景家。
然而事态的转变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景家门洞大开,血流了一地,景父景母倒在血泊之中,浑身血肉模糊,都被撕咬烂了,景初目眦俱裂地挡住自己身後景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