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妒忌总是毫无缘由,像是始终攀附在骨头上的毒疽,驱散不掉,要想彻底解决只能刮骨疗毒。
每当景初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时候,那种情感又会突然跳出来刺他一下,自始自终地在提醒他,他和晏家两位公子,始终不是同路人。
景初拿着剑的右手微微有点抖,他在那个瞬间想拔腿就跑。
就在他快要被纷乱的思绪埋入深渊的时候,有人碰了下他的手腕。
“景初?”晏楚昀问,“你想进去麽?”
景初猛然回过神,看了晏楚昀好一会儿,沉默良久後说:“师兄,我要进。”
“好,我带你进。”
景初走在晏楚昀身後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狭隘了。
如果他真的没把自己当成师弟,怎麽会问自己要不要进?
可是情绪一旦起了,就好像一颗扎入人心的钉子,即使钉子被拔了出来,隔阂依旧留在那里。
而能够消除隔阂的晏扶,已经不在了。
客栈里面的火势很小,只是有大量的烟尘,人眼睁开一会就要流泪。
沿着严重歪斜的楼梯上了二楼,按照小孩所说进了屋,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里面的木制家具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镜子砸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玻璃,窗框也严重变形,带着严重的焦糊气味。
但是这里没有人,就连尸体都没有。
“怎麽可能?”晏无尘顺手捡起根还没被烧完的木根,挑起地上堆叠起来的灰,“一路上没见到有人,就连刚才看见的鬼影也消失了。”
“会不会那个小孩的娘亲,自己跑出去了?”景初问。
晏无尘:“不会,他说他娘亲腿被压住了。”
晏楚昀突然擡起眼睛看向门口,窸窸窣窣的响声越来越近,随着烟尘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诡异的尸臭气。
晏楚昀闭上眼睛,突然想起那小孩後脖颈处的诡异的胎记,那是不二书院的图案。
他睁开眼睛,沉声说:“那小孩是不二书院的人,我们被骗了。”
话音刚落,无数被烧成骨架的尸体冲了进来,皮肉都已经被烧化了,只剩下浑身碳黑的骨头和牙齿,因为没了皮肉更显得瘦长,几乎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
但这种尸体比起真正的怨鬼好解决不少,就是数量极其繁多。
给人的感觉像是故意拖住他们。
“不对劲,灯川可能要出事。”晏楚昀立刻转头看向景初,“你先走,一定要看好伯父伯母和笙笙。”
景初愣了一下,接着立刻转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他们清理完最後的杂碎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为了防止走正门出去又有人跟踪,于是也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等靠近灯川城镇的交叉路口处,晏楚昀脚步微微停了一下,冲晏无尘说:“你去北渡口,我去景家。”
北渡口是整个灯川最繁华也是人最多的地方,挽月楼庄宅行典当铺都设在这,又因为临河少不了来来往往的船只,又催生出了许多客栈。
如果在这催动怨鬼,後果不堪设想。
晏无尘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两个人在十字路口处分道扬镳,一个奔向北渡口,一个去找景初。
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是商业中心的北渡口骚乱并不严重,反倒是景家附近怨气冲天,层层叠叠的鬼影藏在树林里暗中窥探。
晏楚昀赶到时,景初正把景笙往院子里塞,一只手挥剑挡住扑飞过来的怨鬼,另一只手艰难地锁上大门。
晏楚昀提剑赶到他身边,一剑利落地解决从背後偷袭的怨鬼,问道:“没事吧?”
景初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背靠住院门,大口喘了几口气,才说:“没事。”
晏楚昀三两下把本来就没关牢的房门打开,接着趁景初不注意,立刻把他推到里面,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他问:“先进去。”
“你干什麽?!”景初拍打着院门,“放我出去!”
晏楚昀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房间里面也不一定干净,你在里面照顾好其他人。”
可屋子里再怎麽凶险,肯定也比不过外面。
晏楚昀的身体挡住了他大半视线,即便如此,在院门关闭前的一刹那,他分明看见成群的黑影从四面八方。
他拍打着木门,叫道:“你干什麽?!”
“听话,”晏楚昀说,“师弟。”
景初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