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颓然跪倒在血泊中的,是消失了数天的毋清。
毋清浑身皮肤发青,身上带有浓重的鬼气,从脖子往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印记。
他死了,已经变成不二书院炼的怨鬼了。
毋清是在晏楚昀走後,突然出现在景家的。
他被人催化地格外凶,径直奔着景家大门,毫不犹豫地把大门用指甲和牙齿破开,冲了进去。
他是没有意识的,见人就咬。
这般凶恶的怨鬼,景初之前从没对付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净化封印。
更关键的是,他听见自己身後,景笙从缸子里探出头,细弱地喊了一声:“毋清哥哥……”
毋清瘫坐在血泊里,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他开始无声哀嚎起来,脸上五官开始扭曲,但始终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刚被炼成的怨鬼,是掉不下来眼泪的。
另一边,景初看向晏楚昀,看见他身後跟着的晏无尘後,眼睛阴沉又发红。
他竟然直接拔出晏扶送他的剑,指着他,质问道:“晏楚昀,你为什麽要走?!”
晏无尘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把他挡在自己身後。
晏楚昀那一瞬间不知道作何反应,他震惊,不敢相信,先是感情一片空白,接着才有漫长的悲伤漫上来。
明明不久前,景母还给他们送粽子,景父特地把给他们的衣服做大了一号。
而现在他们只能躺在血泊里,只因为自己早走了一刻钟。
如果他要是晚一点,进院落看一眼……
但景初压根没打算听他说话,他剑转向晏无尘,问道:“是因为你师弟在那边吗?因为他在北渡口,所以你愿意停下来进屋看一眼,因为你师弟……你师弟……”
晏无尘眼睛也有点红,他始终不敢往景父景母那边看。
即便这样,他悄无声息地回手按了下晏楚昀的腕子。
景初掩面笑起来,笑容有些癫狂。这麽多年的妒忌,不甘心,想要被认同,在此刻全部冒出来。
他问出了最诛心的一句话:“他是你师弟,难道我就不是麽?”
晏楚昀皱着眉头,把眸光从他身上收回来,眼圈有些发红:“景初,今日之事……”
“别叫我!”景初喝住他,“先让我杀了他!”
他提着剑往前走,毋清这时候突然哭出了声音。
那声音几乎不能说是人。
身後突然响起另一个少女的尖利哭声,景笙从藏身的水缸里爬出来,喊道:“毋清!你为什麽……”
毋清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却因为被炼尸而说不出话。
然後景笙就看见,他微微敞开的衣服前襟里面,贴着胸口藏着两张粽叶。
景笙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扑上去抱住自己哥哥的腿,边哭边骂:“毋清,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你快滚啊!”
毋清呆呆愣在原地。
景笙转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叫你滚!”
黄昏日落。
飞鸟却在这时候成群离林,扑簌簌的声音响彻荒野。
每个地方都七零八落,物件是,人也是。
他们每个人都说不清那天究竟是怎样结束的,似乎每个人都很沉默。
清理完血迹,安葬好尸体,景初重重锁上了院落的大门。
那天,晏楚昀就意识到,对于他们来说……
灯川再也没有等他们回去的羁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