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之後,不二医馆里出了件大事——燕训病了,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没人知道是怎麽病的,甚至整个医馆的大夫都去号了脉,没人看出来是什麽病。
燕夫人的儿子刚过十二岁,上房揭瓦是他一天中占用时间最长的正事。
许多事情天然落到燕泽身上。
按理来说,燕泽本不该接这个班。不二医馆内又不只是姓燕,许多元老都等着上位,但当燕泽接手起事务的时候,愣是没人反抗。
这天,燕泽晃荡进了药房。
“少馆主。”“少馆主来监药啊。”“少馆主早。”
正在熬药的是个小厮,约莫十五六岁,他擡起头,擦了下鼻子上的汗:“少馆主,馆主的药马上就好。”
燕泽不动声色“嗯”一声,掀开盖子看了那乌黑的汤药一眼。
然後,他随手拿起药架上的生草乌,看也没看,直接扔了进去。
咕咚一声,药草进煲。
小厮站着不动了,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燕泽背着手在药架上巡视起来,又随手挑起附子,直接扔了进去。
小厮听着咕嘟的水声,浑身一个激灵。
就在燕泽拿起雄黄倒进去的时候,小厮终于忍不住了,他啪一下跪在地上说:“少爷,要是我干的有什麽不对,你直接说就是了,不用这麽拐弯抹角。”
他顿了顿,又说:“这麽多药,是要吃死人的。”
燕泽疑惑地“嗯”一声,没看他:“熬你的就是。”
小厮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看着燕泽炼丹似的往里面加一味又一味药。
又熬了一个半时辰,小厮把药煲从火上端下来,倒进碗里端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燕泽拍了拍手,从他手里端过瓷碗:“给我吧。你下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忙不叠跑了。
路上,正碰上在不二医馆内乱晃的迎兔。
她手里甩着一截不知道哪捡来的绳子,问道:“泽哥,你见着鹿哥了吗?他说今天陪我上万仁山打兔子的。”
燕泽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不在馆内?”
说起来,最近裴鹿出现得愈发少了。
“不在,也不在房间里。”迎兔说。
燕泽:“可能出去喝酒去了。”
迎兔叉着腰:“气死了!明明约好的。”
她骂完,又看着燕泽手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汤药,问:“这是什麽?”
燕泽:“给我爹的药。”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说:“去玩吧。”
迎兔觉得奇怪。
之前燕泽叫他爹,不都是叫燕训吗?
当日,只听见燕训房内传来他嘶吼的怒吼声,还有燕泽低低的带着笑音的说话声。
半夜,不二医馆馆主燕训躺在床上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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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给你剥桔子吃,好不好?”
“月光堂堂,照见汪洋,汪洋水漫过方塘,方塘莲子香。”
长发女人坐在床前,一只手拍着小燕泽的背,看他终于阖上眼睛,轻声叹了口气:“快点好起来吧,再这麽烧下去可不行。”
小燕泽又突然睁开双眼,因为发烧,眼底微微有些红。
他迷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却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能感觉到她长发垂下,正温柔注视着他。
小燕泽下意识拽住一缕,有气无力地喊:“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