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兔胡乱把他手扒拉下来,怒骂道:“你胡说什麽!我昨天刚刚洗过的!”
燕泽一笑:“逗你的。”
裴鹿眼尾朝敛房一挑,漫不经心问:“敛房怎麽了?”
“没什麽,死了个病人,我过来看看,”燕泽弯下腰,冲迎兔伸出手,“今天有集,带你去买米糕,去不去?”
“好耶!买米糕喽!”迎兔拽着燕泽,兴冲冲往外跑去。
裴鹿抱着剑,在两人身後跟着。
他垂下眸子,看见燕泽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右手上还有未干涸的血。他移开目光,当作什麽都没看见。
王叔的事他是知道的。
百恩堂是距不二医馆最近的一个大医馆,觊觎秘典已久,王叔用秘典的鬼神之术部分换取了百恩堂副堂主的位置。
他也知道燕泽进敛房是干什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不甚明亮的太阳光线。
“叛国之人,怎不该杀?”
背叛……麽?
他在心底想。
“鹿哥,你怎麽啦?”迎兔拽了拽他衣袖,问道,“怎麽无精打采的?”
裴鹿睁开眼睛,笑说:“没钱给你付账,可不没精打采的。”
他又凑近了迎兔的耳朵,大声密谋:“今天的钱都朝你泽哥哥要,他有钱。”
“……养活你一个还不够,还得养活个小的。”燕泽说了一句,看着迎兔扎着冲天辫,跑向路旁的点心铺子。
裴鹿佩剑挂在腰间,双手背後,转着手中的折扇,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大集。
前一阵子溪阳驻军,民衆不敢出来,已经有三两个月没有集了。今儿是十五,又赶上中秋,这次热闹得似乎要把之前缺的都补回来。
捏糖人的,卖糕点的,卖珠钗粉黛的,叫卖声热热闹闹地混成一片。月亮还没出来,地上就已点上了灯笼,吸引了一群猜谜的人。
裴鹿擡脚,路过燕泽旁边,没看他,轻声说了一句:
“手上血擦一擦,别吓到她。”
“……”
燕泽没说话,只看着裴鹿吊儿郎当地往前走去,背影挺拔瘦削,束起的高马尾发尾时不时扫过他手中折扇。
裴鹿走到一个卖珠钗簪子的摊贩前,随手拿起一支玉簪,往脑後束发插了进去,转头,笑道:“小少爷,我戴这个好看吗?”
华灯初上,橙红烛火打在玉簪上。
燕泽沉默地走过去,拍了银子付账。
“这不是万仁山上那个痨病鬼吗?怎麽下山了,还往人堆里跑。”有人嫌弃地大喊了一声。
正在买米糕的迎兔顿时恼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对着那人胳膊就来了一口。
那人胳膊顿时血流如注,破口大骂:“□□崽子,我弄不死你!”
一柄银剑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他的去路,擡眼,是裴鹿满是戾气的脸,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传给你了?这麽大喊大叫的,还以为你命不久矣呢。”
“……”
那人被阴寒的剑意吓住了,动也不敢动。
周围渐渐多了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此时都小声议论着什麽。
燕泽都听厌了,无非就是那几句不二医馆的草包公子如何如何。
他站在迎兔前面,手心胡乱擦掉裴鹿脸上的泪水,擡头,对着那人阴沉开口说:“不二医馆最会治管不好舌头的人,阁下要来试试麽?”
人群一静,脸上都是惊愕。
那人看见碎银被嫌弃地丢在自己脚下,头顶上传来嘲讽的声音:“算是咬你一口的补偿。”
那是整整二两银子,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把银子揽进怀里。
燕泽已经领着迎兔走出了人群,开口说:“以後谁叫你痨病鬼都不行。就算我俩都不行。”
迎兔“嗯嗯”两声,就着泪水吃怀里的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