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躲。
“陆远,今晚我帮你一回,我们从此两清。”她自顾自说着,伸手就去解他的衣带,却又被抓住手腕。她擡头看他,只一眼,那滚烫的眼神就让她耳根烧起来。
陆远的手从她手腕移到掌心,十指相扣。接着下颌脱力般埋在她颈弯里,呼吸间的热气让她全身都战栗。
“说了快走。你傻吗?”
她心里酸楚,却还是佯装无事,轻描淡写开口:“我知道陆大人心里的人不是我。今夜的事,不过是见不得你武功尽废,仗义罢了。”
他扶在她腰际的手停了停,接着扳过她的脸,四目相对时,陆远才看见她眼眶微红,不禁叹了口气。“会接吻吗?”他顺手摸了摸她眼角,像擦拭不存在的泪珠。
“什麽?”青鸢怔住了。
“这都学不会,还说要帮我。”他无可奈何,又低声补了一句:“我心里没有别人。”
“什麽?”她继续愣怔,腰间的绸带已被陆远解了下来。她一时惊慌,忍不住向後退了退。
“我心里没有过别人,以前说的话……是骗你的。”陆远又叹了一口气,擡手把她的衣领拉回去,转过脸不再看她,深呼吸了一次才开口:“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她的心砰砰跳着,反复思量着陆远方才那句话。难不成,自己梦里的回忆画面是真的?雨夜,桃花,少年与少女在窗前依偎,地上散落着画轴。满室都是墨香。那些都真实存在过,他当年喜欢的不是别人,是她?
那一刻,她真心向上苍祈求,就算以後有什麽厄运降临,她都愿意承受,只要回忆里那些瞬间都存在过。
毕竟从江都初遇开始,就是她喜欢他多一些,再多一些又怎样?
她突然想通了,先前的种种患得患失被一扫而空,心里极轻快。于是擡起手臂,搭在陆远的肩膀上,在幽暗灯火里找到他的唇,试探着吻了吻。
百花杀浓烈的香气蔓延在床帐内,他脖子先是僵了僵,继而安静地等着她的动作,还顺着她的角度向下低了一些。她不得章法,越吻,气息越紊乱,陆远却纹丝不动。
“教我。”她嗔怪似地拍了一下他胸脯。
陆远瞬间压过去,酒香混杂着花香一阵阵地扑过来,带着他身上滚烫的热气,瞬间淹没了她。
第二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浑身酸痛地起床,才看见陆远只穿一件外袍,敞着领口倚在床边翻案卷。
她看了一眼,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就闭上眼装死。然而却听见衣料窸窣的声音,料想是陆远凑了过来。
昨夜她干什麽了?这算是两情相悦,还是她趁虚而入?她心中正在飞速算这笔糊涂账,陆远已经先行开口:“醒了?”
她心一横,睁开眼,看见陆远正巧转过头来,托腮看着她。不像她眼眶乌黑,此人容光焕发,眉眼含笑,比平常还顺眼。昨夜……她想起昨夜,忍不住捂上了脸。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陆远忍着笑,一手放下案卷,一手摘下她捂脸的手,极自然地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她却被烫到似的抽回了手。
“既然我们昨夜……那先前的合约,还作数麽?”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问出了口。
陆远思忖了一会,又看她:“你怎麽想?”
她能怎麽想。想睡是真的,两人之间横亘的陈年冤案与爱恨情仇也是真的。就算想在一起,也要等她将当年的事查清楚。她认真想了一会,才老实开口:“昨夜的事,是我一时冲动,急着替你解毒才……陆大人就当做没有这事,日後我们,还是丶与从前一样?”
陆远安静了一瞬,没有擡眼,手还放在她手上,摩挲着她的手腕,低声问了一句:“哪个从前?”
“什麽?”她没听懂,起身追问。
“没什麽,起来喝药吧。”他笑吟吟地转身从床头拿起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一碗青色的汤药。
“喝药?”她疑惑。
“避子汤。”陆远用勺子拨了拨汤药,又吹了几下,风轻云淡抛出几个字。
“骗你的,这不是什麽避子汤,只是醒酒的汤药罢了。”他欠揍地一笑。
夏青鸢羞得捂上脸钻进了被子里,听见陆远在闷声发笑:“我们现在这样,你说说,要怎麽回到从前?”
她掀开被子,破罐子破摔地问他:“既然回不到从前,你想我们如何?”
“如今这样就好。”他笑答。
“如今这样?”她下意识往他敞开的衣领里瞟,暗自咽了下口水。
陆远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心领神会地将衣领索性全敞开,凑近了问她:“喜欢?”
夏青鸢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算了,要不起。”
陆远又拿起她的手,径直放在他胸口:“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奉陪。”
她像被烫到似地缩回手:“你你你出去!”
“好,我出去。”陆远从善如流,十分利索地滚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又被一声叫住:
“陆远。”
“嗯?”
“五年前,在京城,你我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麽事?”
晨光洒下,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珍惜这刻的好光景,都默然无言。
“没有。”
他掀帘走了出去。夏青鸢拢着被子,独自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