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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掉马 ◇（第2页）

明玉笑一笑，止住他：“没事，我去。不能老坐着，动动也好。”

约两炷香时候，端上来四碗滚热的雪菜肉丝细汤面。这是上京常吃的一种家常面，褚策很喜欢。

锅里下现成做好的细面，切雪菜，肉丝，另起锅加油丶糖，一点黄酒炒作浇头。再煎几个蛋，捞起面条，淋上常备好的热骨汤，撒上新切好的葱绿，一碗面就做完了。

匡泰吃着赞不绝口，也忽地有些感动，想起比他娘还疼爱他的小姑。

他旧时去柳家，不好在姑父和前头表哥面前多吃，饮食常克制。但大小夥子麽，总是饿。他小姑就夜里摸黑到小厨房，给他煮面，煮馄饨。等他在竈门把面吃完，小姑悄然把碗筷洗好，回归原处，再回房去。

“没想到啊，亲家姑娘还会煮面！”匡泰收了收眼里的潮气，打趣一笑。他以为明玉必定娇生惯养，什麽都不会。

“刚来是确是不会，包个汤圆顶天了。但现在极能干，别一碗面，蛋饺肉卷都会做了。”褚策未开口，穆云山先笑。

他近来对明玉态度急剧转弯，亲切得近乎讨好。大家都知道为什麽，默契避开这话题，唯有明玉全不忌讳。

她倒是真希望阿娘能与穆云山在一起的，她愿意坦诚这一点。

尽管她恨过阿娘，为了借兵把她卖给褚萧。可她听穆云山说，他一被莫初从江南道观带出来，就去寻了长公主。长公主极後悔，无暇顾及自身安慰，噙泪要他先去找明玉，带回老三的尸身。

“那个倔孩子，就是死倔，从来不听话。和她那老贼婆祖母一样，非得人人隧她的愿才罢休。”

长公主一边骂，一边流露无奈，牵紧穆云山。

“云儿，姐姐晓得你本事大，你想想办法，去把她带回来，还有三儿的尸身。”

穆云山不同意，非要先带长公主一起走。长公主却劝：

“你带他们回来，姐姐就与你们往南边去。可你现在是去做正事，去北方，带着姐姐和晚春两个女人不方便的。你尽管去，勿担心我，我没事，我是长公主，皇帝在，无人敢害我性命。”

对，还有晚春。长公主是绝不会撇下晚春独自跑的。穆云山踟躇许久，被说服了，才与莫初往国北来。

来了，救了明玉，明玉对他极友善，他也益发护着她，两厢都生出些特别的情谊。却难逃匡泰这时鬼叫一声，举着个筷子到处挑——

“嘿，还真是龙王长了个偏心眼，老穆，你几个蛋？”

穆云山见不得他这拿筷子挑人碗的乡下毛病，抵住他的箸道：“一个，怎的？”

“他有两个！”匡泰筷子一指褚策，往他碗中一搅。

果然，上头铺一个蛋，下头还偷偷藏一个蛋。

褚策直不好意思，匡泰不依不饶。

“亲家姑娘，你这就不厚道了，都一样辛苦，你怎的掌勺的偏心，给你自家男人多做一个？我们你就厚此薄彼了？”

明玉晓得匡泰是逗她，却因那点偏袒被看穿，只含笑捂嘴跑了。

那屋里人开始玩闹扯皮，安平借口出去拿酒，识趣捧着碗先走。却差丫鬟送了酒去，自己躲在廊庑的冷风中静静吃面。

因他那碗里，也搁了两个蛋，上头摆一个，下头藏一个，还依他口味，多放了葱和胡椒子。娘子待他好，他一生都知道。

这夜，褚策小酌回房，丫鬟伺候他洗漱，他频频催促，极快洗完，钻入明玉的帐中。

扑灭灯，是他梦一样迷恋的地方。这一刻，他们不是楚楚爹和楚楚娘，而是世间热烈相爱的男女，殷切要给彼此欢愉。

明玉不似前几日忸怩，已然体会到其中妙趣。

想那情形，总与图画里大不一样。看图画里以为是征服和戏弄，画上的女子一脸受难的样子。可实际上，褚策热烈地亲吻她，炽烈唇舌覆在她最柔软和隐秘的地方，她无以自持。

每日迷醉地期待，盼着他回来。来了洗干净由在海浪上翻腾，继而瘫软在他臂膀之中，喘息着柔若无骨，贴在他身上。

果如长公主说的，她生来是柳家贪*欲的女人，可那又怎麽样，褚策就爱这样女人，视若珍宝，不离不弃。

“你是不是要去杀敏木尔？“她抵着他额头呢喃。两人尚在缠绵馀韵中，明玉突然问他。

果真瞒不住，褚策苦笑。

他的小娘子贼精，一看部署就什麽也瞒不住。瞟一眼，就晓得格桑带队去抢裴恭，穆云山带队去救岳子期，褚策和他手下队伍，则去直取敏木尔性命。

只好不否认了，苦笑：不知以後娘子生的楚楚，是怎样的小机灵鬼。

明玉却滞了滞，抱紧他。

“那你记得要将褚萧与他签的幽城割让文书拿回来，有了那个，我们就能南下阳城，举出证据，合理讨伐褚萧这卖国贼。”

褚策猛地翻身，一不曾听说这消息，二未料明玉调转得如此快，全不在意旁人，只为两人将来打算。

明玉则爱抚他的脸笑。

“三哥，我说了，我这辈子就是你的妻子，楚楚的阿娘，自然永远向着你。那个人。。。你能处置就处置，不能也罢，总之别受伤。为我们以後想。好麽？”

褚策答应。抱紧明玉无声。

只在出征前，临行前起了大风，他那战袍猎猎飞扬，将刀插在地上。挥起披风罩紧明玉，深吻许久，攫她下巴笑：“乖，等我。”

明玉含笑，正想回应，他却不理她，矮下身拍拍她肚子，满脸谄笑：“楚楚小姑娘，爹爹出去了，你要乖乖哦！等爹爹回来给你买糖吃！”

明玉似有醋意，娇怨打他一下，他便翻身上马朝天奔腾去了。却在那汹涌随从如潮水般追随时，他突然翻身往後，扶掌大声嚷：

“柳明玉，我爱你啊——“

“你要给我生闺女，生闺女！”

千万人在他身後崩腾而过，窃窃而笑，哄闹有声。明玉只听到了他说爱她，没听到後头的话，靠在莫初身上一个劲儿地又哭又笑，心潮澎湃。

却万万没料到，就他临行喉那一嗓子，过于热情和浪漫，闹掉了身份。明玉从此晓得，他就是从前那人。那个闯进她梦中的“竹下公子”。

这罪魁祸首怪谁，当然又怪大嘴巴的匡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