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初恋◇
◎初恋与前夫◎
匡泰的夫人姓金,出身充郡的书香世家。与匡泰生了三个孩子,模样依旧白秀窈窕,饱含着温雅人家的淑女味道。
却近日不大开心。
实则早在生完第三个孩子,她就有些郁郁寡欢了。
每天瞧着匡泰早上出去,不知道忙些什麽,夜里一身酒气脂粉气地回来,伸手就要人伺候。她想与他说两句话,他爱答不理,有时回问话,无非就是家中事务,老母,和孩子。
唯一温柔些的时刻,就是床笫行*欢时,可他一完事倒头就睡。留她独自悄然落泪,心中寂寞得紧。
回娘家将这心事说给母亲听。母亲只要她惜福,细数她与匡泰婚姻的种种好处,劝她莫贪婪。
好麽?是挺好。她嫁得近,郎君年轻有为,两人年纪相仿,也非盲婚哑嫁。是按北人旧俗,相看满意後处了一阵才结成夫妻。婚後婆母和善,妯娌姑子敬她,她又顺利生了三个儿女。匡泰作为家主也不胡来,房里两妾一婢,都还算老实。
这是多少人恨都恨不来的好日子,她母亲叹。至于她抱怨的匡泰不温柔,不爱她,她寂寞,老夫人摇头唏嘘:少看些酸诗,过日子就是平平淡淡,哪个有出息的男人成日哄着女人转。
是,或者真没有。金氏将将说服自己。未料褚策与明玉来了。又碰上明玉怀孕,褚策怕她怀头胎没有经验,拜托金氏多去陪陪她。
金氏自是欣然答应,常往他们所住的院子去,哪知一去,彻底失了衡。
她亲眼见褚策牵着明玉的手,轻言细语地说话,说什麽她没敢听,但悠悠缓缓的似永远说不完。又见亭中他拥她在怀,教她弹琴,书室里他握着她的手,一起练字。吃饭时他给她夹菜,挑鱼骨,拆羊肉,剥鲜果。。。
旁人笑他,他只说是为了肚子里的姑娘,可眼神骗不了人,金氏看他望着明玉,满眼爱意。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日子过得像诗,有出息的男人也会关心妻子。再看身边一躺下就四仰八叉打呼磨牙的匡泰,金氏心中忧郁至极。
最後刺激到她的,是褚策出征那天,汹涌人潮里他突然回身对明玉喊了句“我爱你”,金氏眼泪夺眶而出。为褚策的热烈和浪漫感动,又觉着自己的生活如滩死水,不值得一过。这麽些年,仿佛只是个孵蛋的鸡,匡泰从不说爱她。
隔日就哭着要分居,要回娘家。匡泰不晓得她发什麽疯。也是叫他烦了,索性关上门和她吵。吵着吵着弄明白,哦,她这是在攀比那两口子。
“你跟她比什麽?”匡泰粗声骂。
“怎麽不能比?她是亲家姑娘,金枝玉叶,我小门小户,连听自家郎君说一句爱我都是奢求吗?”金氏哭。
她原就有些多愁善感,匡泰初初也喜欢她这样。可两人过了许多年,他又大男人惯了,难免有大意之处。闺怨越积越深,到今天不可收拾。
爱麽,匡泰本想说一句应付了事,但话到嘴边又实在肉麻。心里暗怪褚策:都是糙汉子,他做什麽先开那个头,搞的後头兄弟的路都不好走。
眼见金氏哭着去收东西,他心一横,索性不顾义气。拽她回来坐下缓声道:
“我不是说你比不得她,我是说,凡事别看表面,你看着老三对亲家姑娘好,实际上,他对不起她呢!”
女人对八卦总格外敏感,金氏本还在挣扎,一听便坐稳了问:“什麽?什麽对不起她?”
匡泰见她生了兴趣,心里默给褚策说句对不住,低声道:
“此事只有四个人知道,我与你说,你千万要保密。其实许多年前,老三就认识亲家姑娘,与她有约,又辜负了她。”
便与金氏细说了那年褚策去柳府,躲在藏书阁邂逅明玉一事。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褚策潜入柳家,就是他借口拜访小姑给带进去的。
藏书阁里二人到底发生了什麽,他不甚清楚,只晓得褚策出来後春风得意,说拿下了柳大姑娘,等打完胜仗再去柳家提亲。但那胜仗打了一场又一场,直到明玉嫁去了西厥,他都没去提亲。
“他就不能抽个空先去提亲,再去回去打仗?再者,说亲又不要他去说,托媒人就好。他不是路子广吗?找个声望好有身份的人保媒不难吧!”
金氏已经不哭了,只同为女子,替明玉满腔不平。
想男女婚事,素来男方拖得,女方拖不得,女子议婚就密在那一两年,就算她愿意陪他一仗又一仗地耗,她家也不能容。
而匡泰这点好,两厢有意,速速提了亲,一天都没叫她等。否则,她都不敢想,心里装着一个人,却被迫嫁给另一个,该有多痛苦。
“就,大意了呗。”匡泰叹。
“可怜的亲家姑娘,後头遭了那麽多罪,就一句大意过去了?”金氏稍显激动。
“他倒是娶妻纳妾封侯生子,一点也没耽误。可亲家姑娘呢,再相遇,只能给他做小。可怜了,那麽尊贵的身份,隐姓埋名受委屈。不过话说回来,怎的这麽多年,姑娘硬是没认出他来?”
“好像是说当时在逃亡,所以戴了个面具没露脸吧!”
匡泰站在男人角度来看,其实不觉着算什麽大亏欠。但他见妻子极感触,也就顺着挑褚策的短处说:
“你晓得老三,舌灿莲花,手段高明。姑娘那时才十四,哪儿是他的对手。就留了个信物,叫她等他。我还听说,姑娘真拿着信物离家出走过,傻乎乎去江北找他。”
“天!”金氏唏嘘,难以想象明玉情窦初开就遭人引诱和辜负,遍寻爱人而不得的凄凉。“那这几年他也没坦白?”
匡泰摇头:“该是一开始不知道怎麽说,後来更不敢开口。哎,一直瞒下去也好,免得知道了伤心,孩子也怀了,还能怎麽地?”
“亲家姑娘这几年也不容易,又做小,又跟着出生入死,如今怀了孕还到处奔波,名声也败了。我们是自家兄弟捧着她,等他们回阳城,阳城人还指不定怎麽骂她呢。所以你啊,”
匡泰握了握金氏的手,“别老羡慕他人好,看不到他人苦。”
金氏点头,颇有感慨。想匡泰是不浪漫也不体贴,却从未让她吃一分苦。又想,许是每段感情生来都有其命格,有的平淡安稳,有的轰烈而波折。不必羡慕别人,比个孰高孰低,抓紧自己有的就好。
便靠在匡泰肩头擦泪渍,匡泰道:“今日和你说的,你可千万别说嘴快出去。尤其在人亲家姑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