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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引狼 ◇（第1页）

104引狼◇

◎引狼入室吗？好像是的。改天换地吗？好像也是的。◎

楼远道离村的第五日，裴恭匆匆来找明玉，说有事商议。

“夫人让我放楼远道去山中采药，如今有五天，他还没回。”裴恭坐下，神色凝重。

明玉毫不吃惊，泰然点头道：“知道了，你无需再为他费心，他大约不会再回来。”

裴恭摇头，“一个游医，用完了，也没带着病，跑了就跑了。可是後来的事蹊跷，需与你细说。”

裴恭原不知明玉是故意放走楼远道，派了几个小兵暗跟着。过了两天，见那些小兵未回，再派几个人去寻。人未寻得，陆续捡到几条尸，都数刀毙命，衣物兵器被剥了干净。

今日，有人扛回一个半死的，灌一壶米汤，能开口说话了。据他说，他们跟着楼远道，见楼远道路上被人绑走，便一路跟随，那些人发现他们，动手砍死几人，沿路抛尸，他忍着装死才躲过去。他见着那些人，未伤楼远道，只捆了他往西北方向骑马而去。

明玉听罢眉心微蹙，裴恭说道：“听那情形不像是山匪劫财，想是抓他留活口。不知楼远道是不是有什麽旧仇家？”

“他有仇家也在南方，这里兵荒马乱，再深的老仇家也不会冒险来寻。”

裴恭问：“那这事咱管不管？”

“西北方向，是不是有山？”明玉不答，思索一阵突然问道。

裴恭与她对视一眼，瞬时警醒。周家村西北一百馀里，正是一座群山。

“生劫楼远道的人，有马，有刀，杀人利索，必定不是平民。得手後往山中去，要麽是山匪要麽是流寇，也有可能是绿巾残馀。”裴恭细思，“但他们为何要劫楼远道？”

“应是有所需求。”明玉低声答，却话一出口，两人均是惊骇——

山中藏匿了残馀绿巾不稀奇，但若是一群染了瘟疫的绿巾，就是非常隐患。

“你速速去见史骏，告诉他疑似发现绿巾行迹，借调兵马。再派出探子，去西北山周探看。即刻就去，不要拖。”明玉急道。

*

楼远道眼前黑布被解开，发现走在山麓之中，两旁草木茂密，溪涧清亮，倒比外头凉爽许多，就是脚下路太崎岖，石子嶙峋膈脚。身後喽啰又不断推他，几次将他推倒在地，走得跌跌撞撞。

他不敢抱怨什麽，点头哈腰跟着，心里悔极。

悔什麽，悔自己嘴巴多，心太好。路上见到一乡民模样的人，与他饮水攀谈，说起瘟疫一事。

他听那乡民说，家中小儿也似染了，便说自己能治，要跟过去瞧瞧，不料没走几步，就被人击晕，带来这山中。

押他的喽啰们看着枯瘦，却极其凶恶，一路殴打盘问，再推他走到一处林子里，一脚踢他跪下，大声说道：“渠帅，带来了个大夫，说是从周家村来，叫楼远道。”

跟前一男子转身。

这男子肤色有些发黄，精神不大好，但身形高大，站姿挺拔，让楼远道想起周家村那些兵丁。

男子打量楼远道，目光闪了一下，像是烧尽的火盆里跳出一丝火星。

“先生是在周家村救治瘟疫的神医？”

男子十分客气，声音里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楼远道惶恐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只是个游医，不敢妄称先生。”

他断然不会再乱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绕话来说，观察情形。却被身後喽啰再踢一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叫你扯那麽多！”

楼远道吃不住那一脚，滚到地上，对面男子将他拧起，力道很大。

“神医请跟我来。”

男子带他走到山阴，那里有一大片平敞谷地。楼远道放眼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谷地里，山坡上，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到处都是腐臭的味道。

那男子还未开口，楼远道先拔足跑进人群中，就近拉了几个把脉，又掀开衣物查看，心里砰砰突跳。

伤病加上瘟疫，这一群群的，全部都是。

“楼神医能否救我绿巾兄弟？”楼远道看完几人，那男子请他坐到树荫下，沉声问。

身边一人送上小兜野果，男子没吃，捡一颗给楼远道。

楼远道捏了捏野果，硬，青瘦，皮也触着厚，定是不好吃。心中喟然，这些人，估摸近来就靠吃山上树根野果饱腹，委实可怜。

他一时沉默，那男子脸上顿时紧张。楼远道瞧他右臂上缠的绿巾，已是十分了然。

这是绿巾军的一支，败走後藏匿在山中。但令他为难的不是这个——

他本就不是允阳人，官丶匪，绿巾都与他没甚关系。他所为难的，是这里染疫的人数太多，没有药材，口粮也匮乏，想要医治，根本不可能。

但如果不医治，告以实情，恐怕…他也活不成了。

他在周家村住了许久，也学会了点虚与委蛇的道道。迟疑点头，只说尽力而为，忽听得一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