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的鸣溪山山势陡峭,自然景观丰富,尤其春秋两季,漫山遍野都是绝美的春花秋叶,如果刚好下过雨,大概率可以看到彩虹,迎着彩虹自由奔跑的感觉让人很难拒绝,因此是很多跑山和徒步爱好者喜欢的地方。
谢青溪就常听宋煜说要去鸣溪山跑两圈,“没想到你们跟鸣溪山的缘分开始得这麽早。”
“那还是比跟你晚一点。”应屿嘴快的跟她开了句玩笑。
谢青溪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唇笑起来,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应屿被她的反应逗笑,伸手摸摸她的脸。
“後来呢?”她赶紧岔开话题接着问。
“我们在山上跑了几个来回,一开始特别紧张,慌得心跳厉害,还要装得很镇定,慢吞吞的简直像蜗牛,但是跑了一圈以後对路况心里有数了,速度就加快一点,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悉那边的山道了,决定挑战夜晚。”
应屿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声,叹口气,“那个时候还小,什麽都不怕,对死都没什麽敬畏心可言,就是往前冲,阿煜最疯,车速最快就是他……”
“什麽冲过护栏,我们想都没想过这回事,兴头上的时候,也不会想有没有人会为我们着急,老师见我们没去上课,打电话给家长,爸妈都快急疯了,我们还觉得那种疯狂的自由让人迷恋。”
他难得话多,说了一句又一句,谢青溪紧靠在他怀里,听得格外认真,这都是她不曾知道的关于他的过去。
那麽鲜活,甚至堪称生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少年人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难怪小姨和姨丈当时会那麽担心他。
“後来呢?”她接着问,“後来怎麽不玩了?”
应屿叹气道:“去学校的头一个学期,我们就加入了当地一个跑山俱乐部,每个周末都跟着大家一块儿去玩,起初很好,但没过多久就出了事故。”
“……事故?是你们,还是别人?”谢青溪一惊,疯狂在脑海里回忆,当时有没有听小姨或者姨丈提起过只言片语。
察觉到她的紧张,应屿轻轻拍拍她的腰,“是别人。”
谢青溪松了口气,好奇道:“出什麽事了?”
“俱乐部有一次活动,跑的是一条新点的路,出发前领队强调过让大家尽量稳着点来,就当是开车出去郊游看风景,但是队伍里还是有人没放心上,车速很快,过一个弯道的时候,阿煜前面的两辆车压弯没压住,直接撞毁了护栏,一个算是冲下山崖,卡在半道上,还有一个直接侧翻出去撞到山体,都是在送到医院之後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但应屿说起来仍然觉得沉重,“你现在去网上找,应该还能找得到当时的新闻报道,他们还十分年轻,比我们就大个四五岁,如果能活到现在,也是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
“那是我们第一次目睹这麽严重的事故,也是第一次离死亡这麽近,才意识到生命原来那麽脆弱,可以稍纵即逝。”
谢青溪听了莫名有些难过,在他胳膊上安抚似的摩梭了两下,小声道:“都过去了。”
应屿歪了一下头,用脸碰碰她的头顶。
“就因为这件事,你们就都不玩了吗?”谢青溪继续问道。
她老觉得不那麽相信,三个人一起目睹事故发生,可现在看看宋煜,难道是他天生心就比应屿和段昭徽大?
应屿说那倒不完全是,“只是老实了几天,我们觉得去经常跑的路段应该没事。”
“我就知道。”谢青溪忍不住小声嘀咕,接着声音又大起来,“後来呢?”
“那段时间薛暮云拜了老师,刚好在那边画室学习,有一次老段就把她也带上了。”应屿嘴角一抽,“开得太快,薛暮云下车以後一直吐,回去的时候她不肯坐车,要腿着回去,我们仨就开着车陪她走,都跟蜗牛似的,过路的没一个不看过来的。”
谢青溪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後呢?”
“後来一个过路的好心大姐停下来,问我们要不要帮助,就顺便将薛暮云带回城里了。”
市区有限速,跑车就是能飞,也得遵守交规,薛暮云这才肯上他们的车。
“还不肯坐老段的,非得上我车。”应屿无奈得直摇头,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哭笑不得。
谢青溪忍俊不禁,听他继续道:“老段因为这事就慢慢玩得少了,我这边是爸妈每次打电话都要念叨,听得多了难免上心,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要是我出了事,爸妈怎麽办?”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孩子真的是一个家庭的粘合剂,或者是稳定器,失去孩子的家庭,要麽迅速出现填补这个空位的新孩子,要麽分崩离析。
应屿不忍心丶也很难接受自己父母的晚年还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父母给了他最大程度的包容和尽己所能的爱,他在疼爱和尊重里长大,这份爱也成了他的锁链。
“加上三个人总是少一个,慢慢也觉得没意思,新鲜期一过,加上学业负担开始加重,要考虑未来的职业规划,就连阿煜都没以前玩得疯了。”
再後来毕业,参加工作,结婚成家,要做的事越来越多,要考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哪里还有什麽精力去玩车。
“能有过一段还不错的回忆就够了。”应屿说完以前的事,再一次拍拍她的腰,“故事讲完了,你该睡了。”
谢青溪嗯了声,但却仿佛毫无睡意,依旧睁着眼睛,额头贴着应屿的胳膊,不知道在发什麽呆。
应屿看了实在奇怪,问她:“今天怎麽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
“因为觉得你跟在家不一样。”谢青溪仰头看向他,咬了咬嘴唇,“你在家话不会那麽多,也不会这麽……”
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那个词:“轻松……感觉你这几天,很放松,会跟阿煜他们开玩笑,人也没这麽紧绷。”
应屿愣了愣,失笑:“你是这麽觉得的?”
谢青溪点点头,但又有些不确定:“……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应屿摇摇头,笑起来了,“在家不爱说话是因为工作很累,而且……家里什麽都有,我要什麽,不需要自己开声,你们就会及时送到,我哪里还需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