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巍峨的春明门就在前方,王猛浑浊的眼中爆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只要冲进城门……
突然!两侧黑暗的巷口,无声无息地射出十数道劲弩!目标直指王猛和他身下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战马!同时,十余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顶、墙头跃下,他们身着与金乌教乱民截然不同的、精良的黑色软甲,动作迅捷如风,招式狠辣精准,直扑王猛!正是太子派出的“玄甲卫”!
王猛目眦欲裂!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冲过去了。在弩箭及体、刀刃临身的最后一刹那,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动作——他猛地将怀中那个被鲜血反复浸透、已然硬结的油布包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春明门那高大、紧闭的城门缝隙,狠狠地掷了过去!
“苏大人……信……”他喉咙里出一声模糊的嘶吼。
下一刻,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玄甲卫的刀光将他淹没。他和他的战马,如同破败的麻袋,轰然倒地,生命之火瞬间熄灭。
那小小的、染血的油布包裹,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啪嗒”一声,竟然真的……卡在了春明门厚重门板底部一道不起眼的缝隙之中!
几个扑杀王猛的玄甲卫见状,脸色剧变,立刻扑向城门!
“嗖嗖嗖!”就在此时,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城头射下!同时,城门内侧响起了沉重的机括声和士兵的呼喝:“有刺客!保护城门!”
是守城的金吾卫被惊动了!箭雨暂时逼退了靠近城门的玄甲卫。
玄甲卫领眼神一寒,知道强攻已不可能,任务彻底失败。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卡在门缝里、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染血包裹,低喝一声:“撤!执行第二目标!”十余道黑影如同来时一样,迅疾地消失在混乱的街巷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城头上的金吾卫惊魂未定地看着下方王猛的尸体和混乱的街道,并未留意到那道门缝里,藏着一个即将搅动整个帝国风暴的秘密。
与此同时,东市附近一条混乱的暗巷中。
一队大理寺的人马正与一群疯狂的金乌教徒激战。苏瑾一身青色官袍,在几名精锐护卫下,冷静地指挥着。他手中的长剑并不华丽,却精准狠辣,每一次挥出,必有一名狂徒倒下。
突然,他目光一凝,锁定了混乱人群中一个身影。那人并未像其他信徒般狂热呼喊冲杀,反而在指挥着几股乱民冲击的方向,脸上虽也涂着金粉,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和……阴冷。
“擒贼先擒王!拿下那个穿灰布短衫、脸上金纹画到耳后的人!要活的!”苏瑾剑锋一指。
几名大理寺好手立刻如猛虎般扑了过去。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入更深的黑暗,却被苏瑾提前安排堵住后路的差役截住。一番短暂而激烈的搏斗,那人被按倒在地,脸上的金粉被粗暴地擦去,露出一张略显阴柔的中年面孔。
“苏瑾!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那人厉声嘶吼。
苏瑾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上前一步,一枚细长的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他颈后某处穴位。那人的嘶吼戛然而止,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倒。
“带回去,仔细搜身,撬开他的嘴。”苏瑾的声音冰冷,“其他人,继续肃清残匪,向皇城方向推进!”
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那里也隐隐有火光和喊杀声传来,但宫城禁军的防线显然更为稳固。混乱如同瘟疫在长安城蔓延,金色的狂潮在夜色中肆虐,但苏瑾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封染血的密信,王猛用生命送出的最后希望,此刻正卡在春明门的缝隙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惊雷,等待着被现,等待着……炸响这盘已乱到极致的棋局。
而陈默的车驾,正带着重伤的汴州都督,在无数明枪暗箭的窥伺下,艰难地向着这座燃烧的“黄金”之城,步步逼近。
青囊隐市
长安西市的风,总带着渭水的湿寒与药铺的苦香,卷过安济堂斑驳的木招牌时,檐角铜铃便叮当作响。这声响,苏芷听了整整七年,也伴着她,从听雪庄少主的身份里,彻底蜕成了西市百姓口中的“苏大夫”。
七年前的残冬,雪落满了护城河的冰面,寒风吹裂了她的锦衣,也冻僵了她攥着半块冰魄玉的手指。那时她经脉尽断,碧茶毒的寒气顺着血管往心脉钻,倒在护城河畔的芦苇丛里,意识模糊间,只觉一双枯瘦的手将她拖进了破庙,金针刺破皮肤的微痛混着艾草的暖意,一点点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救她的是个游方老郎中,麻衣上打满补丁,药篓里的银针却锃亮如新。老郎中把了她的脉,浑浊的眼忽然亮了:“姑娘根骨奇佳,经脉淤塞却非寻常内伤,是遭了阴毒暗算吧?”他不言多问,只在三更天的烛火下,用金针渡穴之术替她逼出半数寒毒,又将一卷泛黄的《青囊经》压在她枕下。临终前,老郎中枯槁的手抚过她的顶,烛火映着他眼中的悲悯:“丫头,这天下能解碧茶之毒的,从来不是旁人,只有医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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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的烛火燃尽时,老郎中咽了气。苏芷葬了他,也葬了自己的过往。她褪去锦冠华服,换上粗布衣裙,在西市赁了间临街的小药庐,取名“安济堂”。她将听雪庄世代相传的剑谱,拆解成了专司穴位的《百草针诀》,把那柄断了的寒雪剑残锷,熔铸成了捣药的铜杵,连师姐临终前塞给她的青铜令牌,也被她悄悄熔成了药囊上的云纹暗扣——那些曾象征着荣耀与仇恨的物什,如今都成了她悬壶济世的凭依。
药庐的药柜上,戥子摆得整整齐齐,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签,空气中常年飘着甘草与当归的甜苦。苏芷正低头给药臼里的川贝碾粉,布帘便被风掀开,裹着一身市井烟火气的李嬷嬷蹒跚而入,浑浊的眸子扫过药柜,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苏大夫,这月给老身熬的例汤药,是不是该换方子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前日西街刘员外家小娘子,吃了你开的当归,竟呕了血,怕是……”
话音未落,檐角铜铃骤响,苏芷指尖的银针已倏然抵上李嬷嬷的虎口。她力道不重,却精准封住了穴位,李嬷嬷只觉手臂一麻,话便卡在了喉咙里。“李嬷嬷,”苏芷松开手,指腹拂过药柜上的当归药匣,语气平淡却带着笃定,“当归三钱,本该用酒炒制去其寒性。您家小姐脉象浮滑带涩,是气虚体寒之症,定是府上厨娘误用了生当归,才引动了内火。”她转身从药斗里抓了两包药,用草纸包好递过去,“明日辰时,带着那剩药来换这止嗽散,给小娘子服下,三日内便能见好。”李嬷嬷惊惶的神色褪去,忙不迭道谢,攥着药包的手还在微微颤。
铜铃再响时,阳光斜斜照进药庐,落在药杵上,映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寒芒——那是寒雪剑残锷残存的锐气,藏在药香里,无人能辨。
金乌现踪
申时的西市最是喧闹,货郎的吆喝、车马的轱辘声混着渭水的风,撞得安济堂的布帘晃个不停。苏芷正给个咳血的脚夫施针,银针精准刺入他膻中穴,脚夫胸口的起伏刚平缓些,药庐的门便被猛地撞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汗臭涌了进来。
闯进来的是个衣衫褴褛的泼皮,髻散乱,裤脚还沾着泥污,可腰间悬着的一块墨玉,却在阳光下闪过一抹暗红。苏芷的指尖骤然一顿,瞳孔猛地收缩——那玉佩的纹路,竟与三年前护城河畔那具无名女尸袖口缝着的墨玉,分毫不差!
泼皮全然没察觉她的异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头撞得青石板咚响,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油纸包,声音颤:“苏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娘子!她……她吃了金乌教的人给的香丸,如今人事不省!”油纸包散开,几粒朱红药丸滚落在地,苏芷俯身拾起一枚,鼻尖微动,便嗅到一股冷香,香中裹着龙脑香特有的腥甜——这是《青囊经》里记载的剧毒“引魂散”,服下者三日内便会心智尽失,沦为傀儡。
她心头的疑云瞬间翻涌,抓起药杵猛地砸向药柜侧面的暗格,只听“嗖”的几声,数十枚银针如暴雨般射向房梁。泼皮还没反应过来,银针已钉住了他的衣襟,将他牢牢捆在了梁柱上。“说!”苏芷执起一枚银针抵在他咽喉,眼神冷冽如霜,“慈恩寺后山是不是新来了批香客?他们是不是金乌教的人?”
泼皮被银针的寒气逼得打了个哆嗦,正要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碎裂声。苏芷反手甩出腰间的药囊,药囊炸开,数十根沾了雄黄粉的金针疾射而出,同时她已闪身至门边。月光恰好漏进天井,照见青石板上三枚带血的乌鸦爪印,爪印的纹路狰狞,与大理寺秘阁案卷里记载的金乌教图腾,分毫不差。
夜探玄贞
子时的玄贞观后山,寒雾漫过古柏的枝桠,将整片密林裹得如同鬼魅之地。残星挂在天际,疏疏落落地洒下微光,映着林间的荒草与断碑。苏芷伏在最高的那株古柏上,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双眼在暗处亮得惊人。
下方密林里,三道黑影正低着身子,合力拖着个昏迷的少女往山坳的破庙走。少女的腕间露在外面,月光扫过的刹那,苏芷的呼吸骤然停滞——那腕间的三足金乌胎记,红得刺眼,竟与听雪庄灭门夜,师姐颈后被血渍掩盖的印记,一模一样!
“寒江雪,你果然活着。”破庙里忽然传出一道沙哑的男声,那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刮过石头,穿透七年的光阴,直直撞进苏芷的耳膜。是金鸳盟左使!当年听雪庄被血洗时,正是这声音,指挥着教徒屠尽了她的同门!苏芷浑身剧震,指尖的银针几乎捏断,她咬破舌尖,用剧痛压下翻涌的杀意,袖中早已备好的雄黄粉混着银针,疾射向庙门。
破空声起的瞬间,庙中突然火光冲天,烈焰卷着浓烟腾起,惊飞了林里的寒鸦。苏芷趁乱掠下古柏,几个起落便闪至少女身边,指尖刚触及她的腕脉,少女却猛地睁眼,瞳孔里泛着诡异的幽蓝,声音又轻又冷:“姐姐,你也是来取我的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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