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理寺。
评事苏瑾刚刚结束一场冗长的案卷审阅,正独自在值房内,对着棋盘上的一局残棋凝思。黑白棋子交错,局势复杂难明。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白子,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窗外,一只乌鸦扑棱棱落在院中的枯树枝上,出几声嘶哑的鸣叫。
苏瑾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他放下棋子,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汴州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古井。他仿佛能透过千山万水,看到汴州都督府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感受到那封染血密信带来的沉重与急迫。
“棋局已乱……”苏瑾低声自语,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看来,有新的‘棋子’,迫不及待地要搅动风云了。”他转身回到棋盘前,那枚悬而未落的白色棋子,被他轻轻按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足以牵动全局的位置。
长安的棋局,因汴州那致命的一刀,彻底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暗流,已化为汹涌的漩涡。
汴州的血腥与悲壮,被官道上的风尘暂时掩盖。而千里之外的长安,这座帝国的心脏,正被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深秋的寒意已浓,但比天气更冷的,是弥漫在街巷间的紧张与猜疑。
大理寺评事苏瑾,在值房枯坐一夜。窗外乌鸦的嘶鸣,汴州方向传来的零星加急军报碎片,以及心中那盘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棋局,都让他预感到风暴的临近。他指尖那枚迟迟未落的白色棋子,终于被他轻轻按在了棋盘一角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能牵动一片“死气”的位置。
“来人。”苏瑾的声音清冷平静。
“大人有何吩咐?”一名精干的差役应声而入。
“传令下去,大理寺所有在京人员,取消休沐,即刻归衙待命。所有卷宗房、证物库,加派双倍人手,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苏瑾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另外,派一队最机警的人,换上便装,去东市、西市,尤其是靠近东宫属官聚居的几处坊市,听听市井流言,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金色物件,突然多了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差役心中一凛,躬身领命:“喏!”
就在苏瑾布下暗棋的同时,长安城的地下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度奔涌、汇聚。
东宫,承恩殿。
烛火通明,映照着太子李琰略显苍白的脸。他面前跪着一名身着内侍服饰,眼神却锐利如鹰的男子。
“汴州……失手了?”太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重伤,但未死。赵烈已除,但密信……被一个叫王猛的亲兵拼死带走了,正在向长安逃窜。”内侍的声音低沉而快,“我们的人沿途设了三道关卡追杀,王猛身边只剩一人一马,重伤濒死,但……尚未截获。”
“废物!”太子猛地一拍案几,杯盏跳动,“一封密信!一封能要了孤命的密信!竟让它飞到了长安边上!汴州那个王怀安也是废物!让他找机会在陈默身边安插死士,结果只伤了个肩膀!”
“殿下息怒!”内侍头垂得更低,“汴州事突然,王怀安自身恐也难保。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那封信落到苏瑾手里!还有……金乌教那边,已经按捺不住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要‘满城尽带黄金甲’。”内侍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就在今夜子时。以金乌神光,涤荡污秽,迎奉新主。他们的人,已经混入城中各处,只等信号。”
太子沉默片刻,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好!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把水彻底搅浑!趁乱……让‘玄甲卫’出动,目标只有一个——截杀王猛,销毁密信!同时,找到苏瑾,还有那个该死的陈默一旦入城……一并处理掉!记住,要做得像金乌教所为!”
“喏!”内侍领命,身影无声地融入殿角的阴影中。
太子独自站在殿中,看着跳跃的烛火,喃喃道:“父皇……别怪儿臣心狠。这盘棋,儿臣输不起。”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长安城。宵禁的鼓声早已响过,坊门紧闭,街衢之上,除了巡逻金吾卫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一片死寂。然而,在这寂静的表象之下,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无数股力量在暗巷中涌动。
子时将近。
突然,一声凄厉尖锐、不似人声的唿哨,划破了长安城死水般的夜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从不同的坊市角落响起,如同鬼哭狼嚎,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金乌神降!涤荡乾坤!”
“弥勒下生,明王出世!满城尽带黄金甲!”
“杀!杀尽昏君佞臣!”
疯狂的呐喊如同瘟疫般在城中爆!无数黑影从阴暗的角落、破败的民居、甚至一些看似普通的商铺中涌出!他们大多身着粗布黑衣,但脸上、手臂上,却用金粉涂画着诡异的三足金乌图案,在零星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而邪异的金光,远远望去,仿佛无数流动的金色鬼魅!他们手持简陋的刀枪棍棒,甚至农具,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街道、冲向坊门、冲向任何有灯火的地方!
“金乌教作乱!快!示警!关闭坊门!”巡逻的金吾卫将领声嘶力竭地大吼,但已经晚了!狂热的信徒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悍不畏死,用身体冲击着金吾卫的防线。猝不及防之下,数处坊门被冲破,火光瞬间在几处坊内燃起,哭喊声、惨叫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满城尽带黄金甲!这并非真正的黄金甲胄,而是无数狂热信徒身上那象征金乌神力的、在火光中闪烁跃动的“金斑”!他们如同金色的蝗虫,所过之处,点燃房屋,砍杀惊慌的平民和零星抵抗的兵丁,制造着极致的混乱与恐慌。长安城,这座煌煌帝都,瞬间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大理寺。
喊杀声和火光已隐约可闻。苏瑾站在阁楼高处,俯瞰着城中多处升腾的火光和隐约可见的混乱金光,脸色凝重如铁。他布下的眼线早已将混乱初起时的景象传回。
“果然……来了。”苏瑾低语。他回身,对肃立身后、全副武装的大理寺精锐和部分紧急调来的禁军小队道:“叛匪作乱,意在制造混乱,掩护其核心目的。我们的目标有三:一,保护皇城、宫城及各部衙署安全,尤其是中书门下、兵部、大理寺卷宗库;二,搜捕金乌教要分子,尤其是动号令者;三,接应汴州方向来的信使,王猛!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和他身上的东西!出!”
“喏!”众人齐声应命,杀气腾腾。
就在大理寺人马冲出衙门,扑向混乱的街巷时,长安城西,春明门附近。
一匹浑身浴血、口吐白沫的战马,驮着一个几乎与马鞍绑在一起、同样浑身是血的人影,如同幽灵般从黑暗的官道尽头冲来!正是王猛!他身上插着几支折断的箭矢,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色蜡黄如金纸,气息微弱。但他仅存的右臂,却死死地护在胸前,那里藏着都督陈默以生命和鲜血托付的密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