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他出去了,绿依就端了茶水上来,小心劝大姨娘消气:“姨娘莫愁,那位寿云姑娘也蹦跶不了多久。”
“我哪里是在乎她。”大姨娘嗤笑一声,将写给李巧燕的信件放在火舌上烧了,“你叫你大哥出去,给押送胡家人的衙差打点些银子,一路关照关照他们。”
绿依不寒而栗,小心应了下来。
大姨娘又问:“先前那位停机可埋了?”
绿依点点头:“三姨娘被送到太原老家后,停机作为她的丫鬟也跟了去,路上水土不服就被卖了,买她的人是我们的人,已经将她活埋了。”
大姨娘点点头:“不要留下把柄才好。”
第53章
苏州贡院里就读的学子们纷纷聊起新近的时文:
“听说了吗?新近那家书肆的又到新书了。听说连附近书院里两位进士当年的文章都能翻出来,连着拓印了好多份。”
“进士吗?”大家虽然自诩才子,但对进士该有的尊崇还是有的,“那是该买来看看。”,哪怕是沾沾进士的喜气呢。
“说起来那家书肆总能第一时间搜集到有用的策论子集,引得贡院里读书的学子们纷纷驻足购买。咱得赶紧去呢,免得去晚了被一扫而空。”学子们你叫我我唤你,呼朋引伴去买书。
顾一昭坐在马车里,透过薄而朦胧的窗纱,看着书肆里的情形。
她的书肆也懒得起名,就叫做“那家书肆”,经过用心经营,如今已经客似云来。
边安站在马车外的窗边,小声给她讲解:“五娘子,如今书肆里虽然也售卖经史子集,但主要还是时文策论,所以已经小有名气,在码头上也卖得好。”
“码头?”
边安点点头:“南来北往的商人贩运货物时我们就去说服他们采买些,毕竟当地书生也有所需,再者时文策论不比经史子集那么笨重,多是薄册页,携带也方便,半年累积的时文也不过小半箱子,不压仓位又售价高昂,所以商人们也愿意携带。”
“那须得做好防水。”顾一昭点点头,“买些油布、帆布之类,莫要嫌这些成本高,能让商人们打消顾虑才最要紧。”
边安记了下来。
两人聊了一会店铺经营后才算说完,顾一昭很满意边安,比起原先在高大义身边时他的俯听从,如今的边安更自信更有魄力,可见独当一面锻炼了他不少。
等他们说完后,旁边的山茶早就不耐烦嚷嚷起来:“好了好了,我们来给豆蔻送嫁,倒先听了半脑袋生意经。”
边安一下就脸红了:“是我多嘴。”
“我们赶紧去豆蔻家吧。”木兰打圆场。
今日是豆蔻出嫁的日子,顾一昭也以这个理由向太太请假了半天,得以出门看看自己的产业。
马车就走到了边安家里。
边安长辈给小两口准备的婚房并不在顾家仆人聚集的巷子里,而是在书肆附近一处甜水巷里,房子是简单的一进小院,外面还住着人,但胜在院内自家能独享整个院落,很是清静,看得出来边安家是用了心的。
院外张灯结彩,大红对联、龙凤呈祥、硕大的红双喜字,剪纸贴的到处是,再加上来贺喜的亲朋好友,热闹非凡。
见顾一昭进来,边安长辈赶紧站起来紧张行礼,却被顾一昭摆摆手:“不用不用,今日喜事为大。”
她不摆架子,边安家人更加激动,将她毕恭毕敬请到主桌上座。要知道他们这些下人成婚,府里主子们最多送一份贺礼,哪里有亲自到的?就连太太身边最受尊崇的郑妈妈钱妈妈都没有这待遇。
坐席的诸多亲友也都看在眼里,纷纷议论:“看来豆蔻在五娘子身边体面很大啊。”,他们都知道当年豆蔻从太太身边到五娘子身边的事,原先还当是豆蔻出了什么差错被贬谪过去,可如今看这情形应当是太太特意赏给豆蔻的,听说五娘子在太太身边很有体面,看来豆蔻地位也不低……
这么想着,就将原本对豆蔻的一些怠慢之心收了起来。
片刻功夫之后鞭炮齐鸣,巷子外面撒起铜钱和喜糖,小孩们热热闹闹叫嚷起来,爱看热闹的山茶和麦花早就一溜烟看完回来汇报“轿子抬进来了!”
身着大红嫁衣的豆蔻进来,和边安拜过天地父母后,又要拜顾一昭,顾一昭摆手,却拗不过,只好受了他们半礼,示意木兰拿出一套赤金头面送过来:“以后你们二人好好过日子。”
那套赤金头面可不是表面鎏金的样子货,看着是纯金打造,巧妙蜿蜒成牡丹花形状,惹得亲眷们啧啧称奇。
旁边边安母亲感激不已,吩咐两位新人:“以后要好好报答五娘子。安哥儿好好做事,豆蔻也得好好辅佐他看好书肆。”
顾一昭笑着受了他们的茶,却嘱咐豆蔻:“书肆边安一个人照看就是,我留着你还有旁的用处,你以后就是我身边的管事娘子,不是什么人的副管事,过些日子自然有安排你的去处。”
一番话让在场亲友们纷纷咋舌:原本以为五娘子就是将豆蔻嫁过来,豆蔻以后就如那些出嫁丫鬟一样,辅佐丈夫,等五娘子嫁人后在五娘子跟前刷刷可怜,替丈夫讨一个管事位子。
却没想到五娘子用豆蔻就如用边安一般。
这下连边安父母都惊讶,他们倒是脑子转得快,笑道:“多谢五娘子安排,以后定不然让家中小事绊他们的后退。”
边安娘更是拍胸膛保证:“娘子放心!豆蔻进了我家门,就是洗脸水都给她端到床前。”
豆蔻家来赴宴的亲眷们也高兴:一般小姐们跟前的丫鬟嫁人难免被冷落,也意味着以后就要远离权柄,以后荣宠就全系于丈夫一人。却没想到五娘子给了豆蔻例外。
因此纷纷恭贺:“家里这是要出两个管事啊!”
旁边还有些边家的亲戚看在眼里眼红不已,也不管五娘子是不是在场,当时就阴阳怪气调侃边安娘:“你家出了两位管事,你这做婆婆的可是半点威风都没有。”
若是旁的那些脑子浑的蠢货自然就会受了挑唆怀恨在心,想着接下来要欺负儿媳妇找回场子。
可是边安娘有脑子,她笑着不轻不重拍那亲戚一把,看着像是在调笑,手上劲却足以拍个红印子,嘴上笑道:“五娘子抬举我们家两个管事,我的威风在外面,不在家里。再说豆蔻我喜欢得紧,如今娶进门是我们边家祖坟冒烟,我哪里舍得让孩子受半点委屈?”
一句威风在外面,说得那些酸溜溜的亲戚心里更酸:是啊,人家婆母就算给豆蔻端洗脚水又如何?在外面她可是要抖起来了!
豆蔻家女眷很满意边安娘的机智,也笑着帮场子:“说不定过两年就能买几个小婢女买田置地过上员外日子,总好过有些人穷锅烂灶,只知道对着自家儿子儿媳甩婆母威风吧?”
那位被怼的亲戚气得脸通红,知道他家底细的人纷纷笑:她在家的确苛责儿子,明明穷得连吃饭都要四处借米,却学了大宅门的派头要儿子给自己早请安晚请安,这么多年谁家姑娘也不愿意嫁进来受这苦。
木兰便打圆场:“既然拜了天地,就该闹洞房了吧?”,说着几个亲眷们也跟着起哄笑闹起来,将气氛重又烘托得热烈喜庆,刚才那插曲就此揭过,那位亲戚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甩的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