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来看她的人会给她烧一些话本子,可以不用跟她讲话,她也懒得听。
……
思绪渐渐飘远,眼皮越来越重,分明身子已经沉
到了湖底,她却突然有一种轻松,好像整个人都要飞了起来。
她虚睁着眼睛,呼吸越来越微弱,透过清亮的湖面,她看到荷叶帐篷晃动,兀得,打出了一道水柱,搅得湖水荡漾。
恍惚中,像是有一个人朝着自己游了过来,身后湖面的光晕毫不吝啬渡在他的周身,整个人逆光而来,像是破除了所有晦暗。分明已经没有了力气,可她眨了眨涩疼的眼睛,努力盯着那道靠近的身形还是想要瞧清。
是萧执聿?
湖底的世界也会有萧执聿吗?
她看见他直直地向着自己游来,朝她伸出了手,像是要将她拉过去。
可她却赌气似得不愿接。
她没有原谅他,也不打算与他讲话。
如果现实的世界里,她反抗不了他,至少在梦里,她要自己做一回主。
她沉着身子,将自己重新压了回去。
闭眼的最后一刻,她瞧见他眼底赤红,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此刻却满是慌张与害怕,眼睁睁的模样无能为力到像是被遗弃的幼童。
萧执聿,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她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快活,至少在梦里,她赢了他一回……
第73章第73章自尽生同寝,死同穴……
书院出了事,听说是行贿,托人想将私塾转为官学。
消息走漏了出去,不仅受贿官员遭了难,整个书塾也被查收。
贺乘舟的父亲难逃其罪,一起建院的友人,院内先生管事,婢子杂役全部下了大狱审查。
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文渊书院成了众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唯有父亲苏成,在一日得了跑腿的上门给出的一个包裹以后,便急匆匆地出了府前往官署探望。
兰州不算小地方,但此事闹得甚大,消息传得很快。
苏绾缡再次听到此案的进展,已是贺家被彻底定罪,甚至还连带着牵扯出新的案情。
文渊书院,表面上是供学子读书养性的地方,暗地里,却与各大赌坊,妓窑,黑市有所往来。
书院开办,日常花销,贿赂官员,这些钱全部来自不义。
他们暗地里买卖人口,洗贿官银,文渊书院就作为其中一个据点,广开销路。
听说,书院内就有一个杂役是从上路销下来的。模样很好,但是不爱说话,是个怪人,卖不出去什么好价钱,索性就留在了书塾内使唤。
谁能想到,授孔孟之学,习礼义廉耻,立仁孝为纲的书院,背地里却干着为天地所不容之事。
众人哗然。
随着滔天罪责一一累出,书院被查封,贺家彻底落败。往昔亲戚友人虽未参与其中,却亦遭受时人唾弃。
无奈嗟叹,只得举家迁徙,远离是非。
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父亲苏成虽也带着全家搬离兰州,却不是因为无法忍受流言之苦,而是因为论功行赏,左迁京都。
至于何功,苏绾缡并不清楚。
只在要离开兰州的前一日,去了被查封的书院门口。
不出所料,瞧见贺乘舟埋首掩面坐于门前,高房檐角阴影倾泻,阻隔了半壁炎日。
朝廷怜他们孤儿寡母,不曾祸及家人。
苏绾缡走近,昔日险些被踏破门槛,盛极一时的文渊书院此刻已然门可罗雀。
她站定在贺乘舟身前,垂首看他,“贺伯伯做的事,你都知道吗?”
听见声响,贺乘舟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来,他眼神有片刻凝滞,落在地面上,只淡淡地摇了摇头,出口的声线很轻,“我不清楚。”
“绾缡,你能否等我?来日我必定会高中,届时我一定风风光光将娶你回来。”
上一句话还未完全落地,他就急不可耐地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像是骤然回神。抬眸看向苏绾缡的眼神满是急色,很害怕她会拒绝的模样。
苏绾缡并未回答,空气静默了良久。
他迎着背对着阳光的苏绾缡,其实并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
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贺乘舟已经失去了希望,她才终于开了口。
他听见她说“好。”
瑟缩的心重新膨胀,顾不得男女大防,他兴奋地忍不住站起身来要抱她,可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就见着她猝然转身,一副惊吓防备的模样。
又是那种感觉……
阴冷,粘腻,像是毒蛇吐着冰凉的信子在自己后背上游走。
沉甸甸的,甚至比之以往多了几分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