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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第6页)

那人,好像很生气?

扫眼略过长街,明晃晃的日光照耀青天白日,时近午时,空无一人。

只高矗的牌楼投下的长影漆沉,随着日头升移,缓慢地挪动身姿。

像是蠕虫,歪歪扭扭,沿着砖壁缝隙一点点攀移,分明艳阳高照,可眼前景象竟兀得似山水画一般只余黑白两色。

脚下地砖骤然皲裂,沿着蜿蜒长缝与黑影交汇,似携地动而来。她站立难安,慌忙扶于墙体却骤然脱落,瓦砖倾裂,天地欲崩于一瞬!满天粉屑碎石中,她终于瞧清了牌楼后的那道身形。

毫无预兆撞进那双漆沉含笑的眼眸!

苏绾缡睁开了眼来,入目是熟悉的缠枝花纹帐顶。

湿透的衣裙已经被换下,发丝也被擦了个干净,整个人都很舒适,陷入柔软的锦衾里,再没有方才半分在水里时的冰冷惧意。

只喉咙处呛了许多水,有些疼。

她转了转眼,瞧见床畔守着的萧执聿。

他还是早上那一身,浑身充斥着一股湖水的凉意。衣衫没有完全干透,额发还潮湿地耷在眼前,将他一双漆眸掩入,辨不清情绪,只一张滑过透亮水珠的面色冷白,寒凉得可怖。

分明透过窗棂在玄砖地上洒下了斑驳日影,可却恰好攀衍不至他的脚边,他坐在床尾,周身拢入阴翳中,让人看着不自觉害怕。像是从水里面钻出来的恶鬼。

苏绾缡一时恨不得闭眼直接死过去算了。

听见动静,他冷冷转过头,眼神阴鸷得厉害,“想死?”

“为什么选今日?”

“为什么要跳湖?”

他出口,质问的声线一声比一声冷。

苏绾缡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跳湖?

想死?

她倒是没有想过要死,不过是捞帷幔的时候失足翻了进去。

至于死不死的,于她如今的处境而言,有什么分别。

她冷眼看着他,瞧见他眸底赤红还未散去,周身阴郁得可怕,所以他现在是在生气?

心里冷不防升起了一丝畅快,她喜欢看他这样质问她的模样,好像永远在歇斯底里,溃不成军的人终于不是只有她了。

她偏开头闭眼,故意将语气压得很平,“听说自尽的人,魂魄会永远留在那个地方。”

这话的意思便是承认了,她想死,但是不要死在石室里。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被他困住。

是很有攻击力的话,完全是带着要激怒他的念头。

可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又骤然变得很轻松,“这么不情愿?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可惜了,是死在石室还是外面,都没有任何区别,你死了,也还是我萧执聿的妻子,入的是萧家的族谱,进的是萧家的祖坟。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合葬一处。任血肉化成了水,骨头生了洞,我们都还是要在一处的。”

他半弯着腰身看她,冷眸里沁出笑意,“生同寝,死同穴。绾绾,你躲不掉的。”

疯子!

疯子!

柔软

锦衾像是骤然被水浸透,压得胸口喘不赢气,她迅速从榻上坐起了身来,将锦衾甩在他的身上,推开他和他拉开距离。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吼道。

萧执聿没生气,面色寡淡地拉下锦衾,又去扣她的脚踝。

看似抓得很轻,手上的力气却极大,任她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他强硬地重新按了回去。

他没管她愤恨的眼神,垂眸细心地为她掩实被角,再开口时嗓音也轻了起来,没再冷嘲,像是要跟她话家常一样。

“今早宋先禾来,猜他说了什么?”

苏绾缡没吭声。

他也没非要个回答,继续淡淡道,“林州赈灾粮的事情,程伯侯做得很好,补上了两万石粮食的亏空,解决了林州燃眉之急。”

“绾绾想不想知道这两万石粮食,是从何处得来的?”

被角整理好,他抬眼看她,漆眸深邃,平静得异常。

苏绾缡蹙眉,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她偏开了头,仍旧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

“是被齐王旧部劫走的那一批。”他公布了谜底。

见着苏绾缡睫毛隐颤,便知她已猜中了其中利害关系,可他还是不肯止步,非要直白地剖析,硬要将时局揉碎了摊开摆在她面前。

“可他为什么不上报?剩下的粮食又去了哪?或者,追根溯源,他为什么会知晓齐王旧部藏身何处,既然得了粮食,那么人呢?若是死了,尸体又在哪儿?”

“宋先禾已然得了消息,那朝中其他大臣呢?想必明日就会有奏疏呈上,绾绾猜猜看,届时,程伯侯,会将谁推出来做他的替罪羊?”

他声音很缓,很柔,可每一个字的吐出,都让苏绾缡心口发沉。他每抛出一句话,她就忍不住颤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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