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咒一启动,谢无衣的手腕微微有红光一亮,他下意识的将手背到身后,清了清嗓子:“他若是不想来,就不用找了。”“该死的秦暮,怎么没回应?”君离皱着眉小声暗骂一句,又抬头:“不找了,那……秦暮这家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呀!”“若没猜错,他应当去茯苓的墓前忏悔了。”“他为什么要忏悔?”谢无衣望了一眼那把黑伞,摇摇头,没有回应。十里红妆(1)奈何桥上飘过呜呜咽咽的亡魂,在接过孟婆汤的时候都哭啼着,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不管前生过的是好是坏,当要告别的时候,总有百般不舍。这样的景象千万年如一日,没什么改变。宋沉埋着头踏过奈何桥,走到桥端,被孟婆叫住,掐着腰怒斥:“宋差使,你越来越能耐了哦,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了?”他脚步一顿,头也不抬:“你好。”“你……”孟婆柳眉一挑:“还不如不打,算了,不跟你计较,你看看那河边,今年曼珠沙华开了哦。”他抬起头看向忘川河畔,果然见到几朵艳丽的红花,在幽冥的风里摇曳着。“曼珠沙华不是三千年才开花吗,我记得距离上一次开花没到三千年吧?”他低声道。“所以,无故开花,必有不祥。”孟婆微眯眼睛。“这里是地府,难不成平日里有什么祥瑞之事?”他讥讽了一句,从桥上走过。迅速的潜入忘川河底,终是掩盖不住,一下瘫倒在结界边,捂住的胸口也再次涌出鲜血,不一会儿就将衣襟染红。度厄星君隔着结界靠近过来:“你怎么了?”“被人所伤。”他苦涩一笑。“凡人如何能伤到你,是你没有防备吗?”“是……是我做错了。”他倚靠在结界边,嘴角的笑容渐渐变成了悲凉:“我在人间一遭,看了人间的情与爱,我以为,那些情爱可以超越一切,可是……现在终于领悟,什么生死相许,什么朝朝暮暮,都是虚妄一场,情之一事,根本不值得费尽心思。”度厄星君疑惑的看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在人间……遇到了所爱之人么?”他轻声一叹,摇头:“没有。”“那你……”“仙君!”他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此受劫难八百年,值得吗?”度厄星君一笑,平静的眸子对着他:“值得不值得,不在口中,只在心间。”“可我认为不值。”他转头:“你的阿湮,她如今所爱的不是你,你留在人间的封印,他不只是一件神衣,他亦有心,你为阿湮困于地府,可他们在人间生死相连,你所有的付出,都不值得!”眼前人微愕:“你说的是真的?”“不相信的话,仙君大可去人间一看。”宋沉甩出一把钥匙:“我奉命看守仙君八百年,眼看着你受八百年劫难,今日我放你出去,仙君要寻的人,在洛阳城。”说完,钥匙往上一抛,透明如水的钥匙凌空而起,在结界中穿梭一个来回,浮光渐渐熄灭,那层铁栏不攻自破。度厄星君迈开脚跨出监牢,四处看去,只觉恍如梦幻一般,那样的不真实。数百年未曾挪动的脚步,数百年失去的自由,一朝回还,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又见宋沉还瘫在地上,连忙俯身去扶他:“你的伤要不要紧?”“左右死不了,养几天就好了。”宋沉有气无力的回应:“仙君快走吧。”“那……我走了你怎么办?”“平日除了我,谁来这忘川河底啊,放心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星君沉思片刻,点头:“好,多谢你了。”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以示谢意,而后捏了个避水诀,衣袖一挥,离开了这个困他八百年的地方。人间的阳光,久违了!洛阳城的东街,一行迎亲队伍喜气洋洋,丝竹弦乐之声自长街飘过,他们走过的地方,皆铺下一地红毯,两旁遍布红绸,漫天花瓣飘落,望之长街红霞,十里红妆,引得行人不由驻足。弦乐与欢呼声中,轿子缓缓抬入第十二巷,在中央的院子落定。谢无衣回头,向帘内伸出手,拉上他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到堂前。原定的主婚傧相临阵脱逃,却也因祸得福,知府大人亲自指派了一名专业人士过来,那胖胖的傧相生了一张喜庆脸,笑呵呵的引新郎新娘就位,着人点香递到二人手中,挥手让满院客人们安静,而后,清清嗓子,大喊:“新人上香,三叩首,一拜天地!”两人转身,对天地一躬身。躬身之际,君离暗暗道:“天庭和地府,我没有一个想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