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怿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只要看见江恒,就像一脚踏空,毫无防备地跌进一池气泡水中,猛然下坠的失重,细细密密又不断涌出的碳酸气泡,二氧化碳冲上鼻腔后的回甘。隐秘的,亢奋的,悸动的。这种特别的时刻总少不了鲜花和掌声,秦怿也想给江恒留下点特别又深刻的记忆。这样想着,他去花店让老板插了束准备送给特别的人的花束,大概是表达时不经意出现的忸怩和词不达意,老板会错了意,给秦怿插了一大捧玫瑰。秦怿闻着那股浓烈的幽香,看着怀里数十只盛开得含蓄却又热烈而鲜艳的玫瑰,似乎才猛然意识到这寓意着什么。他慌忙连连摆手,说是送给朋友的,是好兄弟。老板一时面露难色,说确实是自己会错了意,但花束都插好了,能不能少收点钱,再插一束向日葵给他,两束一起带走。见老板态度不错,秦怿想着各退一步,便捧了两束花离开了花店。回来后,面露难色的倒是变成了他,两束一起送给江恒,有些拿不过来,毕竟一只手还得举着考核证书。只送向日葵本来是最优选的,但那束玫瑰。秦怿扯下一片花瓣,贴近鼻尖用力嗅了嗅,随即把这枚花瓣攥进了手心,心脏一时像浸泡在气泡水中,又酸又涨的,碳酸气泡不断涌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啵,像是心事被戳破,又像是鼓舞他的行动。犹豫了半晌,秦怿把那张写好的贺卡,别在了玫瑰花束上。仪式的最后,合影留念环节,观众台下熙熙攘攘,七嘴八舌。“送个花而已嘛,别怂!快去给她!”“快上去,我给你们拍照!”“怕什么啊!上!”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别人起哄的声音,秦怿盯着手中的玫瑰,又抬眼看向台上被指挥站位而左跑右跑的江恒,他深吸了口气,腾然站起身,抱着一大束玫瑰徐徐走向颁奖台,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递给了江恒。江恒似乎被惊喜砸懵了,用双亮着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机械地接过捧花,对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周围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一时间起哄声此起彼伏,惊呼的,鬼哭狼嚎失恋的,应有尽有。台下那些犹犹豫豫的人也被秦怿的行动感染,大起胆子走到台上给属于自己那个特别的人送上捧花。“我靠!这么大一束花!我有没有我有没有我也没有!”恰时,米亚的怪叫突然在耳畔炸响,秦怿被吵得往一旁缩了缩身子,不耐烦地啧了几声,拖着嗓子无奈道,“有有有——”多出的那束向日葵被秦怿分别单支包装好,他想着这数十只刚好能给跟江恒同期拿证的哨兵们一人一支,也算同喜同乐,正要从捧花里抽出一支递给米亚时,米亚的跟前突然多了一大束向日葵,就见云野说道,“哥,恭喜你。”下一秒,米亚夸张的尖叫声响彻在整个礼堂,他抬手一把搂住云野,“小云野最好了——我就知道秦怿准备东西,肯定不止给一个人!但小云野只给了我!”此言一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怿赶忙扭过头看向江恒,只见他突然低下了头,抱紧手中的捧花,衬衫和包装纸来回摩擦,发出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注意到秦怿的目光,江恒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瞥见秦怿左手拎着的袋子,里面那一束束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向日葵,便只是深吸了口气后,朝他微微一笑,可眼睛里却是黯然无光的,“我和你一起去给大家送花。”秦怿感觉心脏像被人用力攥紧,很酸,很痛,又有种莫名的不爽和别扭,他张了张嘴,只是应了声好。“送给你的……是为了给你……我才送给别人的……”江恒一手掐着他的下颏,一手握着他的脖颈,时不时会恶劣地加重力道,勒得秦怿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不止是这回的送花,还有以前上学时买零食,又或者在竞技赛中送水,秦怿总是为了送东西给一个人,别扭地把东西送给了所有人。江恒的眼神严肃得像在拷问,秦怿咬紧下唇,用因缺氧而打着颤的手,奋力抚上江恒的脸,仰起头来很用力地吻他。【送给你的,从来,都只是送给你的。】少顷,秦怿终于收到了回吻,他在心里长舒了口气,更用力地回应江恒。看来解药用对了。被注射的药剂会让江恒出现记忆混乱,会还原最原始最冲动的本性,还会激发那些被他压抑和封存许久的情绪。秦怿抱得他很紧,想努力填补江恒心里那些缺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