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身体里,好似被种了万千蛊虫,黑色的如蠕动的蛇虫,浮在皮肤表面,浑身冒着黑气。孩子的妖纹亦在黑气中隐隐浮现,似乎正顽强地对抗着这些诡谲的黑气。“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啊……”这番诡异的症状,纵是亲娘见了也忍不住害怕。妇人崩溃了。她害怕她的孩子被夺去生命。阿离试图通过输送妖力强行与之抗衡,但如杯水车薪。“这症状是何时出现的?”“我寻到他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了。”妇人颤抖着身体,“我的孩儿,可还有救啊?”“放心。”只是有些费力罢了。阿离笃定的语气,倒是让妇人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谢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妖今生今世没齿难忘!真是,不知道怎样报答大人才好。”“我不是大人。算了,先噤声。”妇人连连点头。阿离开始为孩子输去妖力,但不出一瞬便被季无尘制止。“你上回也是这样做的?”面前小妖危在旦夕,阿离紧张得直冒冷汗,实在无暇回忆,“哪回?”但季无尘只道:“我来吧,我有更好的法子。”只见季无尘在掌心里化出一颗珍珠般大小的异色珠子,唇边喃喃,似是念了句咒语,语落后,那珠子便随着季无尘的灵力迸发出道道彩色辉光,小妖怪身上的黑气,竟逐渐被吸入珠子里。一炷香之后,珠子由白变黑,孩子身上的诡谲黑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妇人喜出望外,连连抱着孩子同二人再三磕头感谢。阿离赶忙阻止道:“不谢不谢,应该的。你只消记住,是赫连远救了你们。”说完,阿离怔了怔。为什么不说季无尘的名字?她在担忧什么?心中惶惶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风平浪静似是在昭示这某件无法阻止的坏事降临。阿离的心紧成一团,什么时候会出事?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所以只问何时,而不疑心真假。季无尘的灵力因此消耗得很快,眼前骤然一黑,他却假装无事,疲倦般揉了揉太阳穴,“你是在哪个方向找到他的?”妇人回忆后说道:“东南。”“东南。”季无尘若有所思般偏了偏头。“你背后还有伤,我这里却少有灵丹妙药,若是不及时救治,恐会留下病根。”阿离见了这伤痕上的烂肉,一时只觉眼睛刺痛,心疼难耐。只好先帮忙止了血,缠上了绷带。“告诉我是谁伤的,我替你去寻他报仇!”“感谢大人,但还是不用劳烦您了。”妇人心有余悸,阿离示意但说无妨。“我也不知对方是何门何派,只看清对方是个女子,身着白衣,衣袖之间似乎还绣着一些云纹。对方道行高深,像我这样的妖怪,还是别再去招惹得好。”阿离想再问下去,一旁的季无尘却忽然开口,给了答案,“天观门。”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交汇,季无尘沉声道:“是郁雪衣。”浮生一梦(十三)◎他这一去,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你怎知是她?”“天观门自诩清明君子,故而绣祥云珠白云纹滚边,人间门派讲究独一无二,可见这云纹便是证明。”“可……”“城中忽然出现妖邪,郁雪衣出手也算情理之中,改日我押她过来,向你们赔罪。”季无尘的语气听起来像包庇,阿离神色一僵,不知作何反应。“阿离,我必须离开了。”“不是说好了不走吗?”“你食言了,知不知道?”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她的喉咙发紧,咽了几遍后,混着沙哑的嗓音,控诉他不负责任的行径。望着她眸底泛起的泪花,季无尘的眸光黯淡了一瞬,也心软了一瞬,原是决定什么话也不说,藏了身份拂袖而去,可他方才明了自己的心意,怎么可能如此残忍,叫她含着痛苦怨恨咒骂他一世?可,最坏的结果,到底是发生了。“对不起,我食言了。”她看着季无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没由来的笃定。他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了。“季无尘!”她喊破了音,却没能叫住那个人。他像一闪而过的疾驰雷电,瞬息之间,无影无踪。阿离焦急地追去,衣裙被风灌满,额间有几缕碎发趁机散落,沾上了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粘在一起,夹杂着几抹别样的情绪。“阿离?你醒了?”赫连远终于回来,手里提着她爱吃的烧鸡和甜糕。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赫连远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语气也跟着沉了几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