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就是故意的。在河间那次,三火曾经说过,神降门喜静不喜动,不可能开门做生意,这客栈八成只是个幌子,是立在保定城的一个据点。叶昱玄被迫仰起脑袋,撑开惺忪的眼皮,生无可恋:“你怎么又来啦?”“寒星鸠什么时候回来?”“我哪知道!”“榆木老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钟三火什么时候回来?”“哎呀,你烦不烦!每次都来这套!”叶昱玄拍开他的手,把桌上凉透的茶水喝光,彻底清醒:“我说陈唐九,你别老惦记楼上行不行?那就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陈唐九嘴硬:“谁说要去了,我是让你去!”“去就去!”叶昱玄“腾”地站起来,就往楼上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想留宿,就还睡那儿!”他手指的方向是厨房门边的一个小杂货间,是闵瑾砚之前拾掇出来的,留宿那三个月,他就窝在那儿。里头有床,有柜,有小天窗透风,勉强能凑合住人。等叶昱玄翻出钥匙打开一间黑漆漆的屋子,进去把门反锁,陈唐九用力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啊!神神叨叨的,谁稀罕!余光不小心瞥见桌上的羊皮卷。羊皮卷摊开了一小块,好像是叶昱玄看了一半,忘在这了。陈唐九又朝楼上看了一眼,慢慢拉开椅子,把羊皮卷拉到自己面前。跟榆木道人说的一样,羊皮卷上头记得是心法,陈唐九这个压根不会调动体内灵力的人如获至宝。他冲着蜡烛,对着看上面的图案和小字,看不懂的地方就反复看。不知不觉,天亮了。叶昱玄的房门缓缓打开,他没料到陈唐九起这么早,一愣。到二楼栏杆边往下一看,登时笑了,也没招呼他。一整夜,陈唐九才看了羊皮卷上的一小截,脖子都硬了。他稍稍一活动,余光突然瞥见二楼站着个人,吓得一激灵,被发现作弊的举子似的,下意识就把羊皮卷用胳膊压住。叶昱玄隔空说道:“我说陈掌门,你想看就拿去看,没必要点灯熬油的。”陈唐九老脸一红,直起身子:“我就是睡不着,随便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叶昱玄噙着笑揶揄他:“那你到底用不用啊?不用就帮我卷上,我收起来了。”陈唐九眼睛扫过刚才没研究明白的那幅图,心里痒痒,一咬牙豁出脸去:“看!”“拿去看就是了。”叶昱玄快步下楼,走向厨房,“吃啥?喝粥还是吃饼?”陈唐九郁闷:“就不能饼和粥一起吃吗?”叶昱玄停下步子,回头:“那你得交饭伙钱啊!”陈唐九紧急改口:“喝粥吧!”真抠门!相比之下,他家掌门寒星鸠大方多了!厨房里米粥的香气溢出来,陈唐九吸了吸鼻子,饥饿感跟着就上来了。寄人篱下,手脚当然得勤快点,他到后厨去帮忙端饭,见叶昱玄熬的是两掺的米粥,粥里还滚着两颗白白胖胖的鸡蛋。他赶紧拍马屁:“叶掌柜真懂得体恤人啊!”叶昱玄嗤笑:“陈掌门还差两颗蛋吗?”陈唐九把托盘放到桌上,羊皮卷小心折好,推到一旁,怕弄脏了。叶昱玄往粥里舀了半勺砂糖,问陈唐九:“要么?”陈唐九摆摆手。两人对着喝粥,陈唐九眼珠子乱转,挖空心思地想留在客栈的借口。叶昱玄搅和着热粥,问:“看了一宿,成果如何?”陈唐九一喜:有了!“有好些地方不清不楚的,看不明白,叶掌柜给我指点指点?”“行!”叶昱玄答应的很痛快,陈唐九就有点懊恼。早知道这样,早点问他好了,原来不是所有玄门都藏私的!出于感动,陈唐九抢着洗碗,还破天荒主动拿起抹布。叶昱玄倚在门口盯着他忙活,笑而不语。他发现,自己的眼神看向哪儿,陈唐九就把那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站在门边整整一上午,整个厨房被擦得锃明瓦亮。心中不免感叹:陈掌门不愧是从鱼龙混杂的保定城里混出来的人物,眼力见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陈掌门,别忙了,出来喝口茶,歇歇!”叶昱玄打开羊皮卷,推到他面前,“从头看吧,我给你一点点讲。”-苏行找了陈唐九两天,两天都没在家,管家陈岸说,少爷上鬼市了。他本来不想往鬼市跑,但实在是好奇他在鬼市干什么不出去,就在第三天晚上,戴了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扎进石头胡同。他进门就看到陈唐九跟叶昱玄坐在桌边聊天,叶昱玄一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转身就溜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