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他担心扫大伙儿的兴,勉强挤出笑来,陈唐九看着难受,暗中捅了捅三火的腰。三火往旁边一扭,灵敏躲开,瞪他。陈唐九挤眉弄眼,意思是:管管啊?怎么弄啊?三火慢吞吞把目光挪到闵瑾砚身上,凝视着他脸上的不安,最终垂下眼帘,什么也没说。看他这样,陈唐九似乎预感到什么,盯着他鸦羽般微微下斜的睫毛,心也跟着慢慢沉下去。这断头劫运咒,后劲儿还没过吗?酒席散后,陈唐九让苏行陪闵瑾砚回家。苏行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不但会给闵老板送回家,回头还得带几个镖师过去帮着拾掇屋子。虽然苏行是个娇少爷,但正经事上绝对靠谱,陈唐九特别放心。他去鬼市是要找榆木道人算账,三火却是为别的。不用问也知道,是为棺材。这次俩人忘了带面具,一进石头胡同,三教九流全都侧目过来,怪渗人的。三火出众的容貌在这种地方像是落入黑暗旷野的焰火,炸开一片炫目色彩。陈唐九莫名高兴,甚至觉得光荣。三火从内到外都是个清冷自持的人,恐怕这世上,就只有自己见过他屈从于欲望时的另一面。那时,他额头上沁着汗,眼睛半睁半合,尽管极力隐忍,还是难免有细微的呻吟从喉间溢出来。清润又温柔,比谢老板的嗓子还动听,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陈唐九怦然心动。他吞了吞口水,莫名的燥热涌遍全身,赶紧抓住衣襟扇了扇。回到保定城后还没着家,衣服也没换,这么一扇,就闻到一股汗味。他默默想,还好三火鼻子不好使……不是,好不好使的,他有什么可嫌弃的啊!自己为什么要在乎他啊?陈唐九又跟自己置了半天气。等见到远处影影绰绰的三盏白色风灯,他忽然想起来闵瑾砚的事,自打进了鬼市一直是紧张压抑的状态,都忘了问了。“三火,闵老板的断头劫运咒真解了吗?”“解了。”“那闵家大哥……没事吗?”“没了。”“哦,那还好……”陈唐九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没事”,而是“没了”,“没了?人出事了?”“嗯。”“你怎么知道的?”“就是知道。”陈唐九满腔抑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质问:“你把神降门吹的那么神,那我问你,既然断头咒解了,为什么闵老板还那么倒霉?”可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伤人。施咒的不是三火,解咒的也不是三火,他最多就是帮着搭桥牵线,自己多少有点迁怒于他的意思。不过没事,三火指定不能受这气,一准儿骂回来,让他骂痛快就是了。出乎意料的,三火没骂他,而是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点了下头:“怪我。”清凉的满月照在头顶,陈唐九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一下。“三火,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说我不是怪你,但这话说了等同于“啪啪”打脸,于是藏了一半儿。三火漠然摇了摇头,端着胳膊推开昱玄客栈的大门。客栈里还是老样子,好像几百年都不会变。客栈主人叶昱玄和榆木道人面对面,正趴在桌上鼓捣着一张羊皮卷。看到推门的三火,叶昱玄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捏着的大长针一不留神扎在手上。他顾不上疼,慌慌张张站起来,朝三火微笑:“你来了!”陈唐九觉得他笑的很假,人极不稳重,跟头回见面时判若两人。三火走近,瞥见泛黄的羊皮卷上沾着几滴血,稍稍扬眉:“我来的不是时候?”叶昱玄捏着手指上被扎出的洞,讪笑:“哪能,随时欢迎!”这回,陈唐九相当确定,这位昱玄客栈的主人,很惧三火。为什么?陈唐九心里冒着酸水,余光却瞥见榆木道人正打算贴着墙边开溜,大长腿两步就追上去,把人给按了。“跑什么?”“谁跑了?没跑啊!”榆木道人布满褶子的脸扭曲变形,明显硬憋笑。陈唐九恼羞成怒:“你几个意思!”榆木道人举起双手:“哎?你别碰我啊!什么几个意思?那天晚上我啥也没听见!”陈唐九气得扭住他的胳膊:“你这是什么也没听见吗?”要是真没听见,能这么问吗?想押着他去跟三火澄清那天真不是自己的错,结果却看到三火和叶昱玄一前一后上楼了。“哎?”他撒开榆木道人,想要跟上去,结果被他一把拉住胳膊。“让你上去了吗?跟屁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