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阿桃奶奶,扒着袖口,静静听着,脖上的虎头鞋轻晃着。叶青盏问:“所以呢,因为江夫人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就认定她是导致这场疫病开始的罪恶之源?”语气已无往日清甜,沉稳而有力。男人对上叶青盏的目光,不避不躲,咬牙道:“若不是她的错,为何府中上下几十余人,就只活了她一个?更何况,这病和我那时所见一模一样,多是家中壮年患病,初腹部胀痛,十日之内肚腹鼓胀,就像是肚子里塞了一个枕头。还有,我在江家做工时就听说了,算命的都说了江雪君就是个祸害命,不光克父母——”男人拉长语调,看向慢一步而来的叶员外。叶员外身子看起来无恙,眉目中却尽是疲惫,还未走近,便听到男人说:“还克夫。”他面色不改,置若罔闻,走向街市众人,掷地有声:“叶某知晓大家最近都不容易,看病的钱,算在叶某身上。”话落,扶着他的春桃扯了扯他的衣袖,赶忙道:“员外,这样不是就……”叶劭凛示意她不必多说,接着道:“叶某定会将瘟疫一事查个水落石出,若查出来此事与雪君无关,届时,还请几位,亲自上门道歉。”男人看向他,咧嘴一笑:“叶员外如此之行,是善心作祟呢还是在心虚啊?这么着急为夫人脱罪呢?若查出来真与您夫人有关呢?”这副嘴脸,与昨夜同他相争的男人重合在一起,叶劭凛也认出了他,淡淡道:“空口无凭,真相大白之日,还请您不要忘记今日恶语。”围着的人,有想帮男人说话的,却被一年轻的妇人喝住了,她道:“本来就没查出病源,都是人乱传的,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找人为这场疫病背锅,而是治病救人啊!东方先生医术远近闻名,今日在此,我们应当请他探瞧,最应该听的,也当是他的话。”叶青盏看向此时替他们说话的人,认出了这位是初入幻域之时,在街上同她和闻故笑语的年轻妇人。家中人生了病,妇人也不见那日的容光,目光有些累,却还是朝她颔首。逐渐围拢的人散了散,人群静默。须臾后,有人将热切期盼的目光落在了闻故身上。男人冰冷的目光划过女人,对着叶员外冷哼一声,道:“行啊,走着瞧。”言罢,转头走了。叶劭凛望了他一眼,走到闻故身边,道:“麻烦先生瞧瞧,是否有治疗的头绪。”话落,闻故朝他轻微颔首,屈膝掀开裹着尸体的草席。叶青盏眼中蓄泪,强忍着也走上前去。从前在茶花村时,捡到她的黎英也是一名郎中,她跟着黎英学了些医术,想着兴许能在此时帮上忙。甫一揭开盖着草席,两人皆一怔——这死去的人,正是那日在街上被妻子揪住耳朵的男人。初见之时,男人清瘦但健挺。然而,此刻躺在草席上,却全身肿胀,脸色黑青,肚子正如那挑事的男人所述一般,鼓成了一个圆球,好似下一刻就要炸了。闻故将手搭在男人的腕上,将一缕阴煞送入他的经脉。叶青盏在男人肚子上施针。男人已然气绝,对着一具尸体,她其实也没有把握能探出来什么。妻子眼中流着泪,克制着,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他十日前便嚷着说肚子痛,我陪他去寻医,大夫只说是吃坏了东西,开了一副药,夫君回家服下后,有所缓解,三日后便开始上吐下泻,过了几日便动不了了,昨夜肚子突然鼓了起来,一直喊着疼。郎中说他无能为力。天色微亮时,夫君便……咽了气。”这位夫人所言,同东方远山所记录的并无出入,叶青盏随着她话语的落下,将针收了起来。如她所料,施针并无任何作用,她只觉得邪门。不知闻故是否有所得。在一众人的注视中,闻故长眉微蹙,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道:“这不是什么病,而是一种诅咒。”四周骤然静了下来,又骚动了起来,有人问:“是因为江雪君的命格不好,所以诅咒我们吗?”闻故看着那人,道:“不是。”“这是入了邪门歪道的修士,才会种的恶诅。”闻故视线从围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他从前很讨厌凡人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因为孕育他的那片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凡人”的不堪与丑陋。然而,此刻,面对这些期待的目光,心中却没有多厌恶。闻故只是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他看了身侧人一眼,继续道:“据我所知,江夫人并非宗门修士,自然不会这些邪术,是有心之人的陷害。”他的语气很沉着,也很笃定。叶青盏心里痒痒的,脑中还想着他方才看自己的一眼——很温柔,带着安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