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问清楚——”“是戏子,又如何?”话落,赵锦繁睨了一眼被抬高的少年,转身离去。“终于到岁安县了。”李知行从牛车上跳下。叶青盏靠着闻故的肩,迷迷糊糊中听到谪仙话,睁开了眼,入眼便是繁花似锦,人流如织的景象。卖货郎走街串巷,摊点前人来人往,茶肆酒坊清香阵阵,杂技戏团前笑声朗朗……这幅景象同方才路上比起来,就是天壤之别。许是争吵过后,原本热闹吵嚷的戏班在进城的最后几里路上,出奇的沉默。赵班主和谢公子置气,本形影不离的两人,一个走在最前头,一个跟在队尾,好在有以看护少年为由留下来的谪仙从中调和,又及时拦住了几辆也要入城的车马。闻故和青淮胳膊不用再遭殃,将晕过去的少年放在了牛车上,赵锦繁和谢之晏别扭中被谪仙哄上了同一辆马车。戏班的其他小伙伴也都挤挤,坐上了牛车。她同谪仙坐在一起,悄声对着得到的消息,青淮守着昏迷的少年,安静听两人说着。谪仙知道了她和闻故顶着两个无父无母的十余岁兄妹的身份,通过了戏班协助表演的考验,进班学艺。叶青盏知道谪仙用一袋子钱财从拾遗店铺那儿换了他和青淮入幻境的机会,说是虚无缥缈涧一个天旋地转就把他俩淹入了水里。她还知道,幻境和鬼门关里的光阴流逝是不同的,幻境急剧变化,鬼门关则过着人间的时岁。李知行随着牛车,走在叶青盏的身边,眼望着街市,捋了一把自己的小胡须,问:“你说你们去的这富商员外家到底有什么厉害的?”看了一眼车夫,接着道,“本来人家不想拉咱们,嫌人多,一听说去给城中首富的姑娘贺岁,立马就答应了。”“难不成是为了钱财?”叶青盏点头:“有道理,毕竟是首富。”“赵锦繁没告诉你去的家首富姓甚名何吗?”谪仙忽又问。“没有,”叶青盏答,“只说是她和戏班的恩人,旁的我也不好细问。”李知行点了点头,抱臂道:“也是,你毕竟是个打杂的,人家没必要啥事都告诉你。”又看向闻故,“姓谢的也没告诉你?”闻故闭着双目,看起来很是疲惫,正要说,却被谪仙身旁擦身而过两人打断了——“听说叶员外为了女儿的及笄宴大肆置办花钱如流水,又广邀四方好友来贺?”“是呀,还说在及笄当天要挨家挨户送一份礼呢!”“叶小姐叫什么来着……我们真是沾了她的光了。”“好像是叫什么青、青盏来着。”“对,叶青盏……”两人渐行渐远。听完行人之言,李知行看向马车上双眸向着二人扑闪的少女,心里叹了一声。青淮也眨眼看着她。屈膝闭目坐着的少年,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悄然望向身旁的姑娘。梨园影(七)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城中首富的女儿,竟然和我同名同姓。”叶青盏捏了捏袖角,忽而想起被黎英捡回的那日。黎英说是在茶花村村口的小径上遇到她的,她躺在一棵山茶树下。那时山茶花初谢,红色山茶整朵整朵地往下落,像一袭色泽艳丽的红绸,覆于她身。问诊归来的黎英,喊不醒她,便摸上了她的脉。气息平稳,如同酣然于睡梦中。黎英心中奇怪,将人背回了家。甫一放到床榻上,她便醒了。叶青盏恍然记起,那时一睁眼,除了看到慈眉善目、身形体态还健好的黎英外,还注意到了她肩上的一只手,白骨森森的。那只断手见她醒了,便像完成任务一般悄声从门缝溜了出去,还为她们轻轻带上了未关好的门。那时她以为是自己久睡初醒,花了眼,现在想想,自那日醒来时,她便看得见鬼了。黎英说自己肩头一轻,又问了她好些事。她其实什么都忘了,连同自己的姓名。还是黎英提醒,让她从袖口怀中找找,有什么写着姓名家门的锦囊玉牌否。还真让她从衣襟怀中探到了一块香囊,绣着一朵白色山茶,针脚很粗糙,像是初学者的手笔。她顺着绣花摸了摸,觉着囊中装着什么,打开一瞧,是一张平安符,歪歪扭扭写着“叶青盏”三个字。字迹写得横不平竖不直,像是小儿学字画上去的一般。黎英说:“这便是你的名字吧。”她其实并不确定,但自那以后,就被这样喊着。“说不定你就是城首富的闺女呢!”李知行见人一脸的怔惘,出声打断,“等到了就知道了。”闻言叶青盏笑了笑:“我爹要是这么有钱,我就待在这幻境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