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月娘眼泪簌簌而下,泣不成声:“我真的不知道,若我早知道他爱的是他,我定不会,定不会嫁进顾家。我会成全他的,我那么爱他,我怎么会,我怎么会跟他抢……他怎会不明白我的心,他要什么我都会给他的……”
应月娘此言着实令果儿震撼,她原以为应月娘是受不住爱人背叛,这才失心疯,却没想到她的心结竟是自己夺了爱人所爱!这份无论何时都在为爱人着想的拳拳之爱,与商天禄不忍伤害爱人便自刎的决心,是何等相似?二人皆有如此赤子之心,若没有顾乐安,商天禄与应月娘应是一对神仙眷侣吧。
但此刻却不是伤感的时候,斯人已逝,若应月娘不能清醒过来,提供有用的线索,那此事背后的真相,可能就会随着几人的死亡被永远的掩盖。
不仅是薛和沾,果儿也始终认为,这件事背后一定另有玄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情杀,但总有些地方说不通。
思及此,果儿压下心中不忍,将那枚带勾摆在应月娘面前:“月娘阿姊,这枚带勾,是阿昭送给顾乐安的吗?”
应月娘看见那枚带勾,面色愈苍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对,这是阿昭的母亲在他出生那年为他做的,阿昭一直带在身上,幼时我不懂事,曾问他讨要,他不肯给我。说此物他与两个妹妹一人一个,将来若小妹归来,还要靠此物相认。可他却将此物送给了阿宁,还亲手刻了字……”
应月娘伸手摩挲带勾上“长毋相忘”四个小字,眼泪潺潺而下:“阿昭是真心爱阿宁,可他,可他只想利用阿昭!”
应月娘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大力攥紧了果儿的手,力气之大令果儿手指生疼,应月娘自己的手指关节也泛着白,仿佛恨不能将果儿的双手捏断:“红蕊,你快藏起来!你一定要躲好!不能让他找到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的!”
应月娘说着,便要拖着果儿将她藏入帷幔后,将人藏进去之后,她似乎是觉得那里也不安全,开始拖着果儿满屋乱转,想要将果儿藏进衣柜或者床榻之下。
好在应月娘虽用尽全力,但到底是个闺阁女子,从未出过劳力,比起果儿这种自小修习幻术之人,气力要小不少,是以果儿只是任由她拽着,却并不见狼狈慌乱,还能气定神闲地引导她:“月娘阿姊,是谁要杀我?”
应月娘顿住一瞬,面色惨白双目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哑着嗓子说出那个名字:“阿宁!顾乐安!他杀人了!他杀了红苕!还将她埋在我的院中,他还威胁阿昭!若是阿昭不帮他……不……他已经杀了红苕,就算阿昭帮他,红苕也活不了了!他欺骗阿昭!他不是人!!!阿昭,阿昭你快跑,你不要相信他!”
应月娘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紧紧抱住果儿,竟是又将她当做了商天禄。
摄心术本就需要耗费大量心力,更何况是对着应月娘这样一个患了失心疯,思维跳脱行事毫无逻辑之人,果儿引着她说了这么多,已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头脑胀痛,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但果儿依旧任应月娘抱着,竭力从她混乱的话里梳理着线索,并试图引导着她说出更多细节。
“月娘,阿宁为何要害我?你何时见到他杀了红苕?”果儿尝试扮演商天禄,耐心地询问应月娘。
应月娘愣怔一刻,又往果儿怀中缩了缩,似乎极为恐惧:“我不知道,我只听他说,让你把信交给他,哪怕是为了红苕的安全……可是红苕明明已经死了!埋在我的芍药园里!我带你去看,我带你去看了阿昭!你已经看到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我可曾害过你?你快跑!我求你了!跑吧!回岭南去!”
应月娘说着,突然激动地将果儿向门外推去,果儿头脑胀痛,毫无防备,被应月娘推了一个趔趄,肩头外衫被扯松,露出一截脖颈和肩膀,她常年在外表演幻术,皮肤算不上白皙细腻,后脖颈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应月娘的视线落在果儿的脖颈上,忽地捂住嘴大哭起来:“你们为何?你们为何要做那种事?为什么?你为什么允许他那样对你?阿昭,阿昭你……”应月娘说着,似乎觉得有些恶心,出干呕的声音,却又死死按住胸口强行忍住:“不对,我不该这样想,红苕说这是正常的,男欢女爱,亦或是同性亲密,食色性也,人之本性大抵如此,我不该因此就厌弃阿昭。”
说到这里,她眼神忽地又开始惊恐:“是我!是我!是我将红苕接回家来,是我非要缠着她问这些劳什子,是我害死了红苕!阿昭,阿昭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为红苕报仇!杀了我吧……”
应月娘越哭越伤心,最后整个人瘫软在地,几乎昏厥。果儿额上的汗水也顺着脸颊滴落,显然十分疲惫。此时她已经从应月娘的话中,复原了大部分的经过,本可以立刻终止摄心术,但抱鸡娘子说过,应月娘的失心之症,只有用摄心术纾解了心结,方有痊愈可能,若她此时放弃,应月娘余生怕是都只能浑浑噩噩,困囿于痛苦自责之中,不得一日安宁。
思及此,果儿咬破舌尖,强行打起精神,努力做出想象中商天禄的样子,扶起应月娘,对她道:“月娘,我自幼便将你视作亲妹,你待我之心,至真至诚,我非草木,岂会不知?又怎会疑你?你所说之事我都已知晓,无论是红苕之死,还是我与阿宁的孽缘,都不是你的错。我与阿宁之情,本就有违伦理,不被世俗所接受,就算嫁给他的不是你,与他长相厮守之人,也不会是我。至于红苕,阿宁既起了胁迫之意,不是红苕,也会是你,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他知我甚深,最是了解我在意什么。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至于阿宁所犯之罪,自有官府为红苕洗冤。月娘,你已为我蹉跎韶华数十载,往后余生,还望你珍重自身,另觅良缘,莫要教我担忧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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