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禁足,五十遍宫规。
对瑶华宫其他人而言,这是新来的宫女兰溪不懂规矩,冲撞了主子后应得的惩罚。
但对兰在紧闭的房门内的兰溪来说,这七十二个时辰,是她穿越以来最漫长,也最清醒的时刻。
窗外日升月落,光影在地面游移。她没有碰那沓宣纸,只是呆坐在桌前,一遍遍地在脑中复盘假山下的那场对峙。
白若曦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被刻刀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活棋”、“废棋”、“本宫的眼睛和耳朵”……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信奉劳动法与人权的社畜,一个只想在后宫苟到大结局的咸鱼,如今却被逼上梁山,要学着去做一把主子手里最锋利的刀。
这听起来像个地狱级笑话。
可兰溪笑不出来。
刘莺儿被拖走时那看透一切的讥诮眼神,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棋子。
下一个,就是你。
是啊,在这座巨大的棋盘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不成为持刀人,就只能沦为刀下鬼。
兰溪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的不是“尊卑有序,谨言慎行”,而是三个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大字——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她必须展现出无可替代的价值。
兰溪被“罚”的消息,像一阵不起眼的风,吹过了后宫的各个角落。
钟粹宫里,魏婉正对着镜子试着一支新得的赤金累丝步摇,听闻此事,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这才得脸几天,就敢冲撞主子了?”她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也不过如此。白若曦身边,容不下第二个聪明人。”
一旁的宫女连忙奉承:“主子说的是,那丫头就是个炮灰的命,哪能跟咱们钟粹宫比。”
而在另一边,芳美人沈氏的住所,依旧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她听着宫女的汇报,手上绣花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娘娘,那兰溪被罚了,咱们……是不是就安全了?”小宫女试探着问。
沈氏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小宫女吓得立刻噤声。
沈氏垂下眼帘,看着绣绷上那朵即将成型的缠枝花,指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是巧合吗?还是……敲山震虎?
三日后,兰溪的“禁足”解除。
她一早就被琳琅叫到了主殿。白若曦正临窗看着院中的一丛秋菊,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娘娘。”兰溪恭敬地行礼,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谦卑。
白若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宫规都抄完了?”
“回娘娘,都抄完了。奴婢已经铭记在心,绝不敢再犯。”
“那就好。”白若曦转过身,示意她上前,“本宫罚你,是让你长记性。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奴婢明白。”
白若曦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并未多言,转而对琳琅道:“南疆那边,可有消息?”
琳琅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回娘娘,查到了。南疆今年给朝廷的贡品单子里,多了一味叫‘醉蝶’的奇香。据说此香能安神助眠,颇得宫中一些小主的喜爱。奴婢特意去问了太医院的王医正,他说此香单独使用,确实有静心之效。但……”
琳琅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但若与一种以‘凤仙草’为染料的织物长期接触,香气与染料中的成分相互催,会产生微量的幻觉毒素。吸入少量会令人精神恍惚,若是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则会损伤心脉,甚至……疯癫。”
“凤仙草?”白若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本宫记得,江南织造沈家,最擅长的不就是用各种花草制成独家染料吗?”
一个南疆舞姬,一个江南织造之女。
一个献上奇香,一个擅用花染。
这盘棋,果然比想象中有趣。
兰溪垂手站在一旁,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凉。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在白若曦这里,却能被迅串联成一条指向阴谋的线索。
这就是顶级玩家的嗅觉吗?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