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那两个无声的字,像两根淬了毒的冰针,扎进兰溪的脑海,让她浑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在四肢百骸间掀起一阵冰冷的痉挛。
从天牢的方向到瑶华宫,不过一盏茶的路程,兰溪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
她跟在白若曦身后,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晚风吹过宫墙,带来草木的清香,可她闻到的,只有刘莺儿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绝望和脂粉的甜腻气息。
白若曦始终没有回头,步履沉稳,仪态端庄,仿佛身后跟着的不是一个吓破了胆的宫女,而是一道无声的影子。
回到瑶华宫主殿,白若曦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兰溪。
殿内烛火通明,将白若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把门关上。”白若曦的声音很平静。
兰溪僵硬地转身,合上沉重的殿门,那“吱呀”一声,像是一道命运的闸门,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今天晚上,你做得很好。”白若曦终于转过身,看着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从头到尾,手里的托盘,稳如泰山。”
这句夸奖,比任何斥责都让兰溪感到恐惧。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抖得不成调:“娘娘……奴婢……奴婢怕……”
“怕?”白若曦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她的指尖冰凉,轻轻挑起兰溪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眸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怕什么?怕刘莺儿的今天,是你的明天?”白若曦一语道破她的心事,“你怕自己,也是本宫手里的一颗棋子?”
兰溪的瞳孔骤然紧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你就是一颗棋子。”白若曦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语气却陡然一转,带上了几分循循善诱的蛊惑,“可是在这宫里,谁又不是棋子?皇帝是棋手,我们都是他棋盘上的子。有的人,还没等落下,就被人从棋盒里扫了出去。有的人,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被清理出局。”
她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兰溪。
“刘莺儿这颗子,太急了,也太蠢了。她以为自己能搅动风云,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别人丢出来探路的石子。这种没用的棋子,本宫自然要第一个将她清理出局,免得碍手碍脚。”
“兰溪,”她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棋子,也有棋子的用法。只要走得对,兵卒也能一路向前,直抵底线,变成无所不能的皇后。可若是想走回头路,或是……想走到别的棋盘上去……”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酷刑都令人胆寒。
“奴婢……奴婢明白了。”兰溪垂下头,将所有的恐惧和不甘都藏了起来,“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此生此世,只为娘娘效力。”
“很好。”白若曦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记住,只要你对本宫有用,本宫就能护你周全。去做个好梦。”
兰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主殿的。
她只知道,当她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耳房时,里衣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棋子……皇后……
这位瑾妃娘娘,她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宠冠后宫那么简单。
……
第二日,一道冰冷的圣旨,以雷霆之势传遍了六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咸福宫美人刘氏莺儿,心肠歹毒,在万寿节上行凶作乱,戕害嫔妃,罪大恶极,天地不容!着,褫夺封号,打入天牢,于今日午时,赐三尺白绫,自尽了断!其父刘申玩忽职守,教女无方,即刻革职,永不叙用!钦此!”
旨意一下,整个后宫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快,太快了!
从案到赐死,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这其中没有审问,没有转圜,只有来自帝王最冷酷无情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