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宫的烛火熬到五更天还未熄。
沈烬倚在软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云纹帕子——方才用烬火压制情绪时,帕角已被灼出个焦黑的小洞。
白璃端着药碗进来时,正见她望着那洞出神,青瓷碗底与案几相碰出轻响:"王妃,安神汤要凉了。"
"放下吧。"沈烬垂眸掩去眼底血色,昨夜景阳宫井里翻涌的血泡还在眼前晃。
柳媒婆是唯一见过西市伪证炮制过程的人,墨云策这一刀,既封了她的口,又往她身上多捅了把刀。
果不其然,卯时三刻的早朝锣声刚响,她便在偏殿听见前殿传来吵嚷。
"楚王妃与逆党勾结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柳媒婆之死,分明是杀人灭口!"户部侍郎的嗓门像破了洞的铜锣,"九殿下若再护着这妖女,恐失民心!"
沈烬站在朱漆屏风后,望着屏风上金线绣的百鸟朝凤被晨光割裂成碎片。
她能想象楚昭此刻的模样:玄色冕旒下,眉峰定是压成了冷硬的线,指节抵着御案,骨节泛白——这是他动怒前的征兆。
"够了。"楚昭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柳媒婆之死,本王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即日起成立特别调查组,由本王亲自督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下噤声的朝臣,"赵捕快,你跟了京兆尹十年,查案最是稳妥,便由你协理此事。"
赵捕快跪在丹墀下,脑门渗着细汗。
他抬头时,沈烬隔着屏风都能看见他眼底的慌乱——那不该是面对上司指派时应有的神情。
三日后的晌午,沈烬在御花园遇见正往值房走的赵捕快。
他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裹,见着她时脚步猛地一顿,包裹"啪"地掉在地上。
沈烬眼尖地瞥见露出一角的金锭,赵捕快手忙脚乱去捡,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王、王妃安好。"
"赵捕快这是?"沈烬弯腰替他拾包裹,指尖触到金锭的凉,"查案辛苦,倒比我这深宫中的人更有进项。"
赵捕快的喉结动了动:"回王妃,这是这是老母亲的药钱。"他抢过包裹,踉跄着后退两步,"属下还有公务,先行告退!"
望着他慌乱离去的背影,沈烬捏紧帕子。
药钱?
赵捕快的母亲上月才过七十大寿,她差白璃送过贺礼,老夫人精神得很。
是夜,沈烬换了身青衫,跟着赵捕快出了宫。
月明星稀,他七拐八绕进了城南破茶馆,门楣上"同福"二字褪得白。
沈烬贴在斑驳的院墙上,听着屋内传来压低的对话:"九殿下查得紧,再拖下去要露马脚。怕什么?
他不是信那妖女信得紧么?
你明日便去告她滥用私刑,把水搅浑。"
"可那政变的事?"
"子时三刻,御林军换防,你把令牌"
话音戛然而止。
沈烬指尖腾起一簇幽蓝火焰,精准地燎着窗纸。
屋内传来"救火"的惊呼,她趁机扒着窗缝望去——说话的是个戴斗笠的男人,脖颈处有道蜈蚣似的疤痕。
"墨云策的人。"沈烬退进巷口阴影里,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膛。
她摸了摸烫的手腕,诅咒又开始反噬了,但此刻顾不得这些。
当她带着消息冲进承明宫时,楚昭正对着案上的密报沉思。
烛火映得他眼底泛红,听见"政变"二字时,他"砰"地拍在案上,茶盏跳起来摔得粉碎:"这个叛徒!"他绕过案几,攥住沈烬的手腕,触到那异常的热度时又松了手,"你用了烬火?"
"无碍。"沈烬抽回手藏进袖中,"赵捕快明日会去告我滥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