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盛锦水好奇,借着微弱的烛火见他穿戴整齐,衣角则留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他静默片刻,回道:“风雨太大,我去瞧了一眼,现下无事,阿锦只管安眠。”
此时盛锦水清醒了些,困意散去后立即觉察出了不对,正要追问,外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回来的竟是梁氏。
梁氏身份尴尬,可见盛锦水已然清醒还是硬着头皮道:“南山,宫里又催促了,还是让阿锦先去吧。陛下圣明,娘娘洪福齐天,想必不会为难她的。”
“到底怎么了?”见此情形,再迟钝也该发觉其中不对了。
萧南山抿着唇,神情好似寒霜。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僵硬的脸色,柔声对盛锦水道:“无事,我入宫一趟。”
说完,就要离开。
盛锦水一愣,忙拽住他衣袖。
方才听得真切,分明是要自己入宫,而不是萧南山。
盛锦水起身,只与寸心道:“给我梳妆。”
寸心微怔,余光瞥见萧南山虽脸色着铁青却未出声阻止,忙取了衣裙过来。
外边催得急,盛锦水不过穿戴齐整,挽好青丝就一脸素面朝天地出了院子。
这时候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了,萧南山哪能放她独自离开,忙快步追上前去。
梁氏慢了一步,抬头见划过天际的一道雷龙,重重叹口气,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接过小厮手里的伞,萧南山为盛锦水打伞,又让跟在身后的下人退远了些。
“阿锦……”见实在劝阻不住,他压低了声音,与她耳语道,“早些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贤嫔小产了。”
盛锦水步子一顿,惊讶地看向萧南山:“怎会……”
“不止如此。”萧南山肃着张脸,“太医诊断是用了活血化瘀之物,今上震怒命人彻查,最后在惠妃寝殿里搜出了红蓝花做的胭脂。如今惠妃殿中上下都被看顾起来,连她都被禁足,此时召你入宫分明是……”
余下的他不曾明言,可盛锦水已全然明白。
新帝膝下只有一子,宫中后妃皆是随他从边州来的旧人,并非青春少艾。贤嫔有了身孕已是难得,眼下出事,召她连夜进宫也是寻常。
“萧夫人,请随我来吧。”
等候在此的竟也是熟人,当初福德带着旨意南下迎接二人。
今次却是奉旨拿人,怎不叫人唏嘘。
盛锦水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跟了上去。
福德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就听萧南山道:“我随阿锦一道。”
“萧公子,陛下召见夫人不过问几句话,您就放心吧。”福德一脸为难。
萧南山却是不听这些,沉声道:“公公放心,陛下若是怪罪我定一力承担,绝不牵连旁人。可若再拦着,今日谁也别想走出萧府。”
见他坚决,福德苦着张脸,心道这都什么事啊。
连新帝都拿他没法子,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宫人,他叹了口气,终是让出了道:“两位,请吧。”
马车颠簸,夜色里不点烛火,黑黝黝的一片,外间又有雨珠不断砸落,更是让人心慌。
盛锦水伸手,握住萧南山冰凉的指尖,低声与他道:“放心,送给惠妃的胭脂不会有问题。”
见她笃定,萧南山点头。
他本就不曾怀疑,不过是人心难测,就算问心无愧也难保盛锦水不会被人算计。
好在今夜有他相陪,就是拼上性命也绝不会叫外人伤她分毫。
以往入宫出宫都是在白日,斑驳破损的城墙被光一照,只会让人生出沧桑厚重之感。
今日趁着夜色,红墙上的痕迹似是无法消磨的阴影,一片一片像扭曲狰狞的鬼面,仿若下一刻就会从墙里跃出,将人啃噬得面目全非,万劫不复。
一路上都无人言语,唯有滴滴答答砸下的落雨声格外清晰。
雨夜里不辨时辰,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才随福德进了贤嫔的寝殿。
殿内灯火通明,烛火亮得恍若白昼。
宫人们步履匆忙,神色间满是仓皇,可饶是如此,她们依旧没敢发出一点动静。
殿内正一片死寂,忽的,殿门处再次传来声响。
还在忙碌的宫人顿时跪了一地,盛锦水和萧南山没多细思,也跟着跪了下去。
“忙你们的去。”
一身明黄的新帝肃着张脸,在众人山呼
万岁前甩袖挥退跪了满地的宫人。
他眼中满是冷凝,看向盛锦水时再无早前的和善,紧随而来的惠妃则是一脸凝重,在她身侧站着的几名宫人,看形貌已不再是早前身边跟着的那些。
被这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饶是活了两世,盛锦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浑身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