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家里,盛锦水立刻就想到了金大力。
离开前她曾请怀人看顾一二,自然关心,“我不在的几日,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布庄那……”
怕她担忧,怀人忙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有心细说,可眼下人还在码头,周遭嘈杂,连说句话都要用比往常高好几倍的声量,身后又是搬运香材的船工和脚夫,实在不适合继续交谈。
好在他找来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就将东西都搬到了牛车上。
又让买来的下人和忠伯坐上牛车,送走前来接风的盛安洄后,盛锦水几人也坐上了怀人赶来的马车。
一路上,盛安云和吴辉归心似箭。
三娘子倒是听过真鹿书院的大名,不过清泉县和云息镇都是头一次来,路上无聊时她就掀起车帘一角,欣赏沿途风景,看着还算惬意。
只有盛锦水记挂着回到云息镇后的诸多琐事,即便离家越来越近,眉心也始终不得舒展。
等马车出了清泉县,一
直沉默赶车的怀人突然开口,“方才不便与姑娘细说,去州府的这几日,金大力曾来佩芷轩和盛家寻过你。”
布庄的事盛锦水有意瞒着盛家人,怀人也就隐去不提,只说了金大力的近况。
盛锦水庆幸,心道幸好请来了三娘子,否则金大力狗急跳墙,她未必抵挡得住。
提到金大力,盛安云和吴辉也凑近听了起来。盛安云是担心盛家人,吴辉则是担心在佩芷轩帮忙的盛安安。
“只是来寻我的?可闹出了什么事?”以金大力的近况,不怪盛锦水会多想。
如今他靠山已倒,布庄易主,和金家人本就是面子情,因布庄之事闹翻后,怕是连这点面子情都已经没了。
盛家就更别提了,盛锦水之前还能与他虚与委蛇,如今避而不见,便连退亲之事都未曾告知,金大力就算再傻也该知道她早与自己离了心。
“就是头次来时有些蛮横,不过姑娘放心,成江那时在铺子里,没让他进门。”他没说的是,成江性子不好相与,除公子外再没将旁人放在眼里。
金大力蛮横,他自然不会客气,狠揍了一顿后才换来对方现下的老实。
“不过我看他这模样,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姑娘近日小心些,能避开就避开,免得他狗急跳墙。”
“多谢,我记下了。”盛锦水沉声道谢。
只要没了金大力这只会吸血的水蛭,金氏布庄还能再撑一段时日。
现下她要做的就是理清账簿,旁的倒是不急。
怀人牵着缰绳,余光见她凝眉沉思,终是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现下人多口杂,他还是等回到镇上再提公子吧。
想罢挥手,一鞭子抽在了马身上,让本还在缓行的马车加快了速度。
十几辆牛车组成的车队行在官道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带着这么多香材,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申时回到了镇上。
盛安云和吴辉出来久了,同车夫一道将香材搬进盛家后就告辞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搬运香材的间隙,听到消息的春绿也从铺子里赶了回来。
有她在,盛锦水不用再做监工,将香材之事交给了她和忠伯。
见怀人还没有离开,她也没细想,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取出在客栈熬好的枇杷膏递到他手上。
“林公子时常咳嗽,在州府时见有新鲜枇杷便买了些,熬成了川贝枇杷膏。枇杷膏本该用枇杷老叶,不过我听说枇杷老叶药性强,孙大夫提过林公子更适合温和的食补,所以就用了果肉。”说完,盛锦水也没什么把握,“不过吃前最好问过孙大夫,我不懂药理,也没什么把握。”
怀人神情复杂,犹豫过后还是没接过她手里的批拍膏,反倒出声邀请,“既然回来了,姑娘不如亲手将枇杷膏交给公子?毕竟是您的心意,由我转交似乎不妥。”
除夕夜前,两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同寻常邻里并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家中小辈相熟后,交往才逐渐多了起来。
可再多也没出现过今日这样的事,向来稳重妥帖的怀人竟劝说她亲自登门。
看着手里的枇杷膏,盛锦水终于察觉出了丝异样,试探道:“林公子在家吗?若是他在,我便上门叨扰了。”
“在的,请随我来。”
怀人终是松了口气,自从家中再次来信催促公子回中州后,他就变得很不对劲。
怀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发生在自己公子身上的变化。
不过眨眼功夫,一个刚对人世间生出些许留恋的躯壳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只留一片死寂。
便连踏进林家没几次的盛锦水都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怎么这么安静?”
平日里的林家也是安静的,可从没像今日般静得让人想要逃离。
“两位小少爷走后,家中便只剩下几个下人,后来又出了云叠的事。田嬷嬷没有管束好手下人,自请回了中州。”怀人只以为她说的安静是字面上的意思,开口解释道。
盛锦水没再开口,此时的林家让她回想起了那个雪夜,浩淼天地间只剩一片冰冷沉静的白,那种铺天盖地,让人感到绝望和窒息的寂静,光是想想就难以忍受。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书房外。
此时怀人和寸心正守在门边,孙大夫则是没什么讲究地坐在门前石阶上,手边就放着他的药箱。
“公子可用过饭了?“怀人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不曾,你怎么让盛姑娘进来了?公子的脾气你比我清楚,这时候不会见外人的。”余光瞥见许久未见的盛锦水,成江皱眉,“收到家书后,公子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连孙大夫也没理会,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想起萧南山的身体,成江一脸愁容。